下雨了
下雨了
祁泞尘醒来时,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沉闷。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纱,昨日还灿烂夺目的太阳此刻完全隐匿在云层之后,透不出丝毫光亮。 空气凝滞而潮湿,带着一股土腥气和暴雨来临前特有的压抑感。 那种昨日傍晚曾短暂浮现的不安,如同潮水退去后残留的湿痕,在此刻更加清晰地蔓延开来。 今天是她十四岁的生日,可这天气,却像是在预示着某种不祥。 “尘尘,醒了吗?” 母亲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怔忡。林挽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她走过来,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祁泞尘的额头上。 “妈,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嗯,看样子是场大雨。”母亲也望向窗外,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烦恼,她揽住女儿的肩头,“没关系,我们在家里庆祝,风雨无阻。说不定,雨声还能给我们的派对增添点特别的氛围呢。” 祁嘉宇也走了进来,他已经穿戴整齐,似乎准备出门。 “生日快乐,小寿星,”他笑容满面,“看这天气,我得早点去把蛋糕和城西那家你最爱吃的舒芙蕾给取回来,免得被大雨耽搁了。” 祁泞尘看着父亲,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桃花眼里映着窗外的天光,却比天色要明亮温暖得多。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爸爸,路上小心。” “放心,很快就回来,”祁嘉宇俯身,轻轻抱了抱她,他又看向妻子,眼神交汇间是多年的默契与温情,“家里就交给你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给尘尘一个最棒的生日。” 后者微笑着点头:“快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直到传来大门合上的轻微声响。 家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越来越清晰的风声,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来,尘尘,别发呆啦,”母亲牵起她的手,语气轻快,“我们开始布置吧!把家里弄得漂漂亮亮的,等爸爸带着惊喜回来。” 祁泞尘被拉着走进了客厅。林挽从储物间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装饰品。色彩缤纷的气球,亮晶晶的彩带,写着“HappyBirthday”的英文字母拉花。 林挽踩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将拉花挂在客厅中央的吊灯下。祁泞尘则在下面帮忙递东西,仰头看着母亲的身影。 她偶尔会低头对祁泞尘笑笑。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温馨。 她们给气球打气,看着那些色彩明快的球体慢慢膨胀起来,飘向天花板。祁泞尘试着将几个气球系在一起,做成一小簇,摆放在沙发角落。 她还特意将那个穿着白色的兔子玩偶端端正正地放在沙发中央,让它也能“参加”派对。 过程中,林挽讲起祁泞尘小时候过生日的趣事,讲她第一次吹灭蜡烛时紧张得差点哭出来,讲她收到第一个洋娃娃时高兴得抱着不肯放手。 客厅渐渐被生日的气氛填满。彩带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气球在天花板下轻轻晃动,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那么充满期待。 …… 然而,窗外的天色却越来越沉。灰云层层堆积,仿佛要压垮天空。风更急了,吹得窗户微微作响。远处,隐隐传来了闷雷的声音。 轰隆,轰隆。 祁泞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室内是精心营造的,脆弱的温馨。室外,却是不断积聚的,势不可挡的风雨。 “尘尘,怎么了?” 母亲注意到她的走神,从梯子上下来,关切地问。 “没什么,”祁泞尘摇摇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手中的气球上,“只是……雨好像快来了。” “快了也好,下完了,空气就清新了。”林挽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别担心,爸爸肯定能在下雨前赶回来的。他答应过你的,不是吗?” 她们继续布置着,将最后几个气球安置好。母亲开始准备午餐的食材,厨房里传来洗切蔬果的清脆声响。祁泞尘坐在沙发上,看着装饰一新的客厅,看着那个孤零零坐在沙发中央的兔子玩偶,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雷声也由远及近,变得更加清晰。豆大的雨点开始零星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清脆而突兀。 父亲还没有回来。 她走到窗边,透过开始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向外望去。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和越来越密集的雨线。天地间一片灰蒙,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水幕之中。 ——雨,彻底下了起来。 倾盆而下的,连绵不绝的雨幕。 雨水猛烈地冲刷着世间万物,敲打着屋顶,窗户,路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能见度急剧下降,远处的景物都扭曲模糊起来。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离家还有百米左右的路边。并非祁嘉宇不想直接开到家门口,而是这段路正在进行地下管线的维护,一侧被围挡遮了起来,留下仅容一车通过的狭窄通道,雨天路滑,他不想冒险把车开进去堵在路口。 反正不远,快步走回去也就一两分钟的事。 他关掉引擎,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车顶被密集雨点砸出的轰鸣。 得小心点,可不能让蛋糕湿了。 祁嘉宇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副驾驶座上拿起那个精心包装的方形蛋糕盒。 想到女儿,想到家中等待他的妻子和那个被精心布置起来的温馨小世界,而后他拉开车门,一股夹杂着冰冷雨丝的劲风立刻灌了进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