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致郁一
7.致郁一
世界在摇晃。暴虐在滋长。 一下、两下,仿佛一个只设定了挥拳的机器,毫无感情,永不停歇。 拳头砸下去的瞬间,他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像踩碎一片枯叶。疼痛从指节炸开,却奇异地化作一股暖流,从脊椎窜上后脑。全身的毛孔都在欢呼,仿佛积压多年的浊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眯起眼,看着对方的脸在视野里扭曲变形,像一幅被雨水泡烂的油画。 求饶声化作呜咽,对方说了什么无关紧要,只是顺着本性挥拳雨下。 地上的人蜷缩成一团,手指痉挛着抓挠地面,指甲缝里嵌着碎石子。他的眼球无意识地转动,映出天花板上晃动的白炽灯,像两枚即将熄灭的灰烬。 他的拳头像失控的钟摆,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粘稠的风声。指节撞上脸颊时,他听见牙齿碎裂的脆响,像咬碎一颗硬糖。 对方踉跄想爬走,他却突然扑上去,膝盖顶住胃部的动作像在钉一具木偶。血沫从那人嘴角喷溅出来,落在他的睫毛上,温热的,像一场微型暴雨。 耳鸣声盖过了尖叫,视网膜上残留着对方瞳孔放大的圆形——像被戳破的黑色气球。他扯住头发把人甩向墙壁时,后脑勺撞出的闷响让他笑出声来。 多美妙啊,这声音,比教堂的钟声更虔诚。 “说够了吗?” 陆毅恒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残废的人,他已经无法发声,尚村着一丝清醒的意识努力点头。 脱臼的下巴让每一下活动都痛苦无比,傅金烁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惹这个疯子。 终于,外面的人发现了不对。 男人点燃一支烟,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场景,那个十分钟前还在嚣张的人,此刻没有了动静。 没有人能说自己了,陆毅恒默默地想着。 血。但不是他的。 衬衫下摆溅上的暗红像泼洒的葡萄酒,顺着布料纤维渗进皮肤,凉得让人清醒。 小臂的划痕在流血,可比起地上那具濒死的躯体,这不过是一道玩笑——像被玻璃渣亲吻过的情书。 他数了数周围的抽泣声:三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在啃指甲的男孩。哭声像钝锯,来回拉扯他的耳膜。真吵。他想。 转身时,迎接走廊的亮光,背后的黑暗置身事外,只有几双急迫的眼睛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那光芒短暂得如同他此刻的良知。 除了陆毅恒,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 舅舅替他处理了犯的事,保证他不会因此坐牢。 “小外甥,你这样下去…没希望的”直白又饱含关心,陆毅恒不能不给这位长辈面子, “你想去国外,可以。你想学音乐,可以。我都支持,只是别再惹麻烦了。”后面的话没有说话,陆毅恒也能才个大概,再惹麻烦的话,那对不是夫妻的夫妻就要真的分开了。 陆毅恒仍对他们怀有期待,或许在某一天,他成为著名的音乐家,两人坐在老宅的宽敞的沙发前观看自己的演出,说不定就回到从前了呢。 五岁那年,他见证了父亲第一个外室 六岁那年,母亲下车后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拥吻。 男孩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思考,或许自己假装没看到就好了,不让父母知道就好了……… 纸包不住火,男孩终究会面对他不想看到的一切。 母亲把瓷碗砸向父亲时,碎片溅到了婚纱照上。相框里的两人还笑着,十指交扣,而现实中的指甲正陷进彼此的皮rou里。 “你当年装得多深情啊!”她嘶吼着,扯下项链扔进鱼缸,“现在连金鱼都嫌你脏!” 父亲踹翻茶几,玻璃杯滚到男孩脚边,折射出他蜷缩的影子——像被踩碎的月光。 争吵声中,他们都没注意,儿子走了出去。 男孩蹲在花园的紫藤架下,把颤抖的小手伸向灌木丛。 “咪咪……”他轻声唤道。 白猫是他之前捡来的。相处了一段时间,男孩发现了它怪异的行为。它会叼来他丢失的橡皮,会在雷雨天钻入他被窝,甚至在他发烧时整夜用湿润的鼻子触碰他的额头。但每当其他人靠近,那身蓬松的长毛就会立即炸开,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 起初他以为猫就是怕生,只知道他一个主人。后来他明白了,“我们是一样的。”男孩把脸埋进猫毛里呢喃,学到了欲望的开始—占有。 白猫蹭了蹭他的掌心,尾巴尖勾住他的手腕,像一道温柔的锁链,无声的承诺。 他抱住它,把脸埋进它蓬松的绒毛里,呼吸间全是阳光晒过的暖意。 “只有你不嫌弃我……”他喃喃道。 白猫舔了舔他的耳垂,仿佛在说:“我永远是你的。” 屋内,父母的咒骂声撞在墙上,像钝刀割着空气。 屋外,月光给男孩和猫咪镀上一层银边。他蜷在秋千上,猫咪蜷在他怀里,尾巴轻轻拍打着他的胸口,像一首催眠的童谣。 夜色渐深,男孩的睫毛低垂下来,而猫咪的呼噜声成了唯一的摇篮曲。 陆毅恒清醒过来,看着自己在枝雀身上留下的痕迹。 女孩从三个月前闯入他的生活,他们彼此拥抱、亲吻、缠绵。 枝雀早已成为了他的所有物。 猫是要一只只认一个主人的猫,否则就会被他杀掉。 人……… 男人低头,注视着熟睡的女孩。 那只猫因为吃了别人投喂的罐头被他在第二天掐死了,犯错的畜牲,本性不会改。 如果你背叛我,我不能杀了你。 要留在我身边,每天张开腿迎接我, 像那只猫一样,对我感恩戴德。 或许某一天我又犯病了,然后我拉着你坠入地狱。 不,你这样懦弱的人连撒旦也会同情。 至少现在我能控制你的生死。 该死的占有欲。 男人闭上眼,狠狠朝后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