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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再遇

    1

    我是被喉咙里残留的失重感掐醒的。

    没死吗?

    指尖下意识地抠紧,传来的触感不是冰冷的水泥,而是身下昂贵丝绸的柔腻与皮肤下奔涌的、前所未有的陌生力量。

    我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没空注意周遭的情况,快步走进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

    镜子里的脸,美丽、年轻,眼底却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从三十层高楼坠落后留下的死寂。

    我是林音,又似乎不是。

    2

    脑海里是那个男人决绝的背影,和手术室里冰冷的器械的声音。

    他说:“阿音,我们不该有牵绊。”

    抑郁症的药瓶散落一地,像我的灵魂,再也拼凑不回。

    可那是“上一世”了。

    如今,在这个光怪陆离的ABO世界,我的焦虑与抑郁症状奇迹般消失,仿佛那场漫长的自杀,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用了七个月,我像学习一门新语言般,重新认知这个世界,重新认识身边那些拥有ABO第二性征的“故人”。

    一切都如此真实,真实到我开始怀疑,那蚀骨的痛苦,是否只是我精神分裂的臆想?

    多痛,多痛。

    就如上辈子所说,我不会忘了他。

    恋爱时说过,结婚时说过。

    他背叛我时说过,让我打掉那个孩子的时候,也说过。

    来到这里的前几个月,我几乎每天都待在我的房间。所有都没变,我的房间还是上一世结婚前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松木气息,像无形的刃,属于一个顶级Alpha——我。

    我站起身来,腿有些麻。

    我摸了脸上的泪,老天都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何必一直沉浸在“噩梦”?

    不想让父母担心,大概几周前,我开始出门。

    一切正常,直到我遇见他。

    3

    音乐像是融化的黄金,流淌在宴会厅的每个角落。我端着一杯香槟,指尖冰凉,站在靠近露台的阴影里,觉得自己像一尊误入华美笼子的标本。重生到这个ABO世界已经三个月,前世坠楼的失重感似乎还烙印在灵魂里,唯有空气中属于顶级Alpha的、冷冽的松木气息,在提醒我今生的不同。

    直到那一刻——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拨开。

    他走了进来。

    谢知聿。

    时间仿佛被冻结、拉长。那张脸,刻入我灵魂深处的脸,比前世更添几分张扬。高大的身形,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切都与记忆中的噩梦完美重叠。前世的记忆带着血腥味呼啸而至,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我的心脏先是骤停,随即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前世躺在手术台上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背脊瞬间爬满冷汗,指尖一松,盛着金色液体的香槟杯直直坠落。

    “啪——!”

    清脆的碎裂声像一把剪刀,突兀地剪断了宴会的喧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惊诧与探寻。

    可我顾不上了。

    我所有的感官都被那个人攫取。他径直朝我走来,步伐从容,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脆弱不堪的神经上。然后,我闻到了——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针混合着一丝缥缈白茶的香气。

    Omega的信息素。

    一个男性,优性Omega。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我的幻想。荒谬!绝顶的荒谬感让我头晕目眩。

    为什么?为什么他成了Omega?为什么命运换了一个舞台,仍执意将我们捆绑?

    他在我面前站定,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他微微倾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嘴角噙着那抹让我前世沉沦今生恐惧的笑意。

    “林音?我是谢知聿。”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能请你跳支舞吗?”

    全场寂静。

    我看着那只手,那只前世曾无情地递来离婚协议的手,此刻正悬在我面前,发出邀请。

    “别碰我!”

    一声尖锐、几乎变调的嘶吼冲破我的喉咙,完全不受控制。我猛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传来一阵闷痛。但这疼痛反而让我清醒了一丝。

    我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肤,试图用这清晰的刺痛来压制住从骨髓里渗出的、剧烈的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受伤?

    不,是伪装。是更高明的伪装。

    “林小姐?”他试图上前一步。

    “滚开!”我感觉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冷汗直流,太阳xue也突突地跳。

    “离我远点!求你……离我远点……”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沙哑破碎,多狼狈?多丑陋?多丢人!

    最后几个字几乎带着哭腔,是崩溃边缘的哀鸣。我无法思考,无法维持任何得体的表象。前世被他冷漠注视,在此刻完全吞噬了我。这具Alpha的身体赋予我的力量荡然无存,在他面前,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任人宰割的普通女人。

    我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推开旁边一个试图过来询问的侍者,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向外面的露台,甚至顾不上撞到了谁。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露台的花香扑面而来,却吹不散我周身彻骨的寒意。

    我扶着冰冷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身后宴会厅的光鲜亮丽,仿佛一张巨大的、准备将我再次吞噬的兽口。

    而站在那张兽口正中央的,是谢知聿。

    我紧紧闭上眼,身体依旧无法自控地颤抖。原来,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具强大的身体,就轻易消散。

    他找到了我。

    而我的本能,只剩下逃离。

    4

    我几乎是逃回家的。

    推开沉重的家门,客厅温暖的灯光晃得我眼睛发疼。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父亲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音音回来啦?”母亲抬起头,笑容在看清我脸的瞬间凝固了,“呀!脸色怎么这么白?手也这么凉!”

    她放下毛衣针就快步走过来,温暖的手握住我冰冷的手指。

    父亲也放下报纸,眉头皱起:“是不是宴会上有人欺负你了?”

    我张了张嘴,想扯个谎说没事,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颤音:“没……没有。就是有点累。”

    声音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这哪里是累,这分明是劫后余生的虚弱。

    母亲把我拉到沙发边坐下,手心一下下抚着我的后背,像小时候我做了噩梦那样。父亲沉默地去倒了杯热水,塞进我手里。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在微微发抖。

    “真的没事,”我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正常点,挤出一个笑,“可能就是……不太适应那种场合。”

    母亲担忧地看着我,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心疼:“要是不喜欢,以后咱们就不去了。什么Alpha、Omega的,我女儿开心最重要。”

    父亲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宽厚手掌传来的力量,几乎让我掉下泪来。

    我低下头,盯着杯中晃动的水面。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曾经历过怎样的人生,不知道我此刻的恐惧源于何处。他们的关心像一面镜子,照出我的狼狈和不堪。

    “我……我先上去睡了。”我几乎是仓皇地站起身,不敢再看他们担忧的眼睛。

    快步走上楼梯,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窗外月色清冷。我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

    家人的温暖那么真实,可谢知聿的出现,和他带来的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同样真实得可怕。

    我爱一个人,恨一个人,惧一个人。

    那个人偏偏不肯放手,始终纠缠着我!

    谢知聿,求你…求你!

    走吧!走!滚!

    这一夜,注定无眠。

    5

    从那天之后,谢知聿开始高调的追求我。

    一开始在家门口、爸爸的公司门口遇到他,我还是下意识的害怕。

    不过现在好多了,我选择无视他。

    疯子,自私鬼!和以前一样,仅仅因为感兴趣,就那么高调的追求,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

    周末的晨光透过窗帘,带着暖融融的惬意。我正对着镜子,仔细帮小姨家的女儿彤彤扎辫子,小女孩柔软的头发握在手里,像是最珍贵的丝绸。

    “jiejie,今天你真的能陪我玩一整天吗?我们班小胖说他爸爸要带他开坦克模型呢!”彤彤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

    “当然。”我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心头一片酸软又坚定的暖意,“jiejie今天什么都不干,就陪我们彤彤拿冠军。”

    这是彤彤幼儿园举办的亲子军事体验日。上一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彤彤同样眼巴巴地求过我。可那时,谢知聿一个电话,说他临时决定出国考察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语气带着我无法拒绝的期待,问我能否陪同。

    为了扮演他完美的未婚妻,为了那点可悲的“共同未来”,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对彤彤的承诺。

    小姨后来发来彤彤参加活动时的照片,是一张强忍泪花、无比失落的小脸。

    小姨说彤彤回家后哭了很久,说“晚晚jiejie是不是不喜欢我了”。那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心里,直到我坠楼那一刻,都未能拔除。

    死过一次才明白,什么名利权势,什么虚幻的爱情,都比不上眼前人真实的温度。重活一世,我发誓要牢牢抓住这些真正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然而,就在我牵着彤彤的手,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一串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我知道是谁的。

    我直接挂断,调了静音,将手机扔进包底。

    可刚到幼儿园门口,那片原本该充满童真和迷彩服的cao场上,却出现了一个极其突兀、也极其耀眼的存在。

    谢知聿。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休闲装,长身玉立,在一群穿着迷彩T恤的家长中,鹤立鸡群得可笑。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人,正和园长谈笑风生。阳光下,他笑容张扬,仿佛这一切尽在掌握。

    而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彤彤却兴奋地拽着我的手:“jiejie!是那个很帅的谢哥哥!他是不是来找你的呀?”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园长笑呵呵地走过来:“林小姐,您来了?真是巧了,谢先生听说我们幼儿园今天活动,特意以他个人基金会的名义,给孩子们赞助了一批最新的航模和军事模型作为奖品,还亲自来当特邀嘉宾呢!”

    周围已经有不少家长和老师投来艳羡和八卦的目光。

    “阿音,”谢知聿走到我面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侵入感,“听说你今天陪表妹来参加活动,正好我也对国防教育很感兴趣,不介意我加入吧?”

    他做得天衣无缝,慷慨、体贴,甚至赢得了彤彤和园方的好感。可我看着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头顶。他调查我的行程,他用这种方式介入我的生活,他甚至连我最后一块清净的、用于弥补遗憾的净土都要染指!

    上一世,他一个电话,让我带着对彤彤的愧疚远走异国。

    这一世,他亲自到场,用他的方式和影响力,再一次将我的承诺变得像个笑话。

    彤彤还在晃着我的手,小声说:“jiejie,让谢哥哥跟我们一起玩嘛,他来了,我们肯定能赢!”

    我低头,看着彤彤那双和前世新闻画面里一样充满渴望的眼睛,再看看眼前这个风度翩翩、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男人,胸腔里那股压抑了两世的恨意,如同被点燃的汽油,轰然烧起!

    无视他?远离他?

    不。

    凭什么我要一直退让?凭什么他总能这样轻易地打乱我的人生?

    我抬起头,迎着谢知聿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闪躲,也没有恐惧,而是缓缓勾勒出一个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当然不介意。”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谢先生如此热心公益,是我们的荣幸。”

    我牵起彤彤的手,不再看他,径直走向活动集合点。

    每一次见到他那张与前世别无二致的笑脸,我喉咙里那根名为“恨”的刺就扎得更深一分。他笑得越灿烂,我内心的扭曲就越发滋长。

    心底那片冰冷的火,越烧越旺。

    好,很好。谢知聿,你既然非要挤进我的生活。

    那么,从今天起,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你不是追求我吗?

    我就让你好好尝尝,追求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阳光依旧明媚,孩子们的欢笑声响彻云霄。

    我握紧了拳,属于Alpha的、蕴含着绝对力量的身体,一个念头破土而出:

    力量的天平,已经倾斜。

    这一次,被掌控生死的,该换人了。

    活动结束时,谢知聿自然地走到我身边,阳光下他的笑容依旧耀眼:“阿音,下周皇家歌剧院《图兰朵》首演,我有两张票,不知能否邀你共赏?”

    若是之前,我会找尽借口推脱。但此刻,我只是微微抬眼,用他从未听过的、近乎温和的语气说:“周三晚上七点半,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眼中闪过明显的讶异,随即被惊喜淹没:“足够了,我会安排好一切。”

    看着他欣喜的模样,我心底一片冰冷。第一步,请他入瓮。 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