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

    夜幕倾洒，被群山环抱的聚居地迎来了三年一场，属于神明信徒的祭典。

    空中铺开的幻紫银河几乎笼罩了整片天空。

    它洒下清冷光辉，给大地铺上银霜却又驱不散缭绕四周的雾气。

    “铃铃——”

    高举的银色手铃在祭台上少女的手中奏响，熊熊篝火点亮夜色，映照着台上的紫裙少女更加神秘，四周围着她的人们嘴里吟唱着听不懂的诡秘语言....

    “神啊...”

    “我愿做您的巫。”

    “育您的蛊。”

    “我是您最忠诚的眷属。”

    暗夜中，精灵开始舞动，脚尖每一次点在地面，都会使脚踝上的铃铛响起，动作轻盈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灵动的舞姿逐渐变得僵硬，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cao控。影子在地面投射出扭曲的影子，随着她的舞动不断变幻形状。

    停在山脚下的越野车震了震，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火光愈来愈盛，随着一颗火星炸响，从土壤里猛地探出巨大头颅，尘土因它的出现飞溅，在蟲大张的口器中，无数人头悬在里边，嘴角还勾着诡异弧度，蟲压低身子做出攻击的动作，但祭坛内的人们全然不在意它的出现。

    诡异的呓语越发响亮，地龙涌出泥土，山体因它而震动，庞大身躯在银河的照射下投出的阴影几乎将山也笼罩进去。

    大片碎石击飞在空中，唯有祭坛中心，成了唯一净土。

    ‘砰’地一声。

    它撞上屏障，祭台上的少女扬起铃，随着有节奏的铃声响动，空气有一瞬扭曲，下一刻，无形力量压在蟲身上，少女睁开眼，露出一双锐利而富有杀意的眸。

    伴随着更加深沉庄重的念祷，大蟲猛地飞了出去。

    好似被巨人捏住身躯。它艰难扭动着，躯体被砂石与重压摩擦、撕扯。有预兆的爆发从它内部轰然炸开。血rou、骨骼如同碎裂的弹片，向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出，殷红鲜血在空气中飞溅，完美地浇筑于伏地人们身上。

    万物归寂。

    悬浮的尘石缓缓归于原位，整座山再次静了下来，一切恢复原样，只有地面上的暗红和碎rou在无声证明这处曾出现过灾厄。

    一颗坠落的星辰划过天际，绚丽色彩如破碎玻璃般，层层剥落，每一片碎片都带着刺目烟火，洒向人间。

    混乱与不安迅速蔓延，在这片被雾气氤氲笼罩的角落，有人隐匿其中。他注视着天幕最后一片星光，回头看了眼祭台上的少女，身形渐渐消失。

    篝火仍在燃烧。

    少年顺着星幕最后掉落的位置，在那悬停了一张卡牌，上面烙印着巨手，在手心中，立起的剑锋对准皇冠。

    「宝剑」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爬上耳帘，老者手持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视线，耸拉的眼皮抬起露出浑浊而锐利的眸却并未看他。

    “回去。”她道。

    少年低下头，卡片就悬在身侧，只需要伸手便可将它握住：“...”

    他张口似乎在说什么，却无音节吐露，老者轻轻摇头。

    “不行。”

    少年便飞快伸出手去抢夺卡牌，老者将拐杖朝着卡牌方向挥去，那片悬浮的小卡闪烁两下原地消失，再出现在老者的宽大衣袖中，她眼神悲悯：“时候未到。”

    眼看老者要走，少年上前两步拉住她，但后者始终不曾正眼瞧他。

    老者微微叹气，伸手在他额间拂过，随着眩晕感袭来，老者弥留之音齐齐印在脑海。

    “聆听神的指引……”

    祭祀落幕，铃铛的声音也渐渐于逐渐熄灭的火光中暗哑，有人偷偷脱离人群。

    山脚下的车辆在大蟲经过后幸运的没有被破坏。

    越野车嗡嗡发动却迟迟没有启程，领头车辆后门突然被打开，来人直挺挺坐了上去。那人与密林深处的少年长相...别无二致。

    车内有人看到他归来忙喊他：“队长，有重大发现，检测到领域。”

    他声音里充满兴奋：“是未被发现的高危领域，线团判断为法则级，地龙撞上去后直接被碾碎了，我们要不要上报？”

    卓珈闭上眼，完全不搭理说话的人，他精神被抽空浑身脱力，能撑到上车已是不易。

    似乎是看出他的疲惫，驾驶坐的女人不等命令，主动踩下油门。

    车队缓缓驶出，老者悬于高空，握着拐杖的手挥动间，布满整座山的迷雾忽然就散了，为车队让出一条能够离开的道路。

    老者仰起头，空中的紫星颜色暗淡。

    天光微亮，浓烈的血腥味直钻鼻腔，像是生锈的铁与腐rou混合，瞬间将睡梦中的人拽醒，石榻上的少女猛然睁眼，入目是一对金褐色的瞳。染着血迹的喙距离她的脸颊不过一拳距离。

    她先是茫然了一下，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道微笑。

    抬高手掌，一巴掌扇在鹰喙上，声音暴躁：“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好孩子要爱干净，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

    兽瞳里掠过窃喜，它立刻抱着翅膀背对着少女，蹑手蹑脚朝着山洞外奔去，掀起的气流吹乱少女头发，黑褐色羽毛散了满天。

    可惜的是，少女暴躁的怒喊完全没有传入金雕耳中，鹰已经于山峰中翱翔，去寻一池清泉将自己整理。

    它明明可以直接洗干净再来，却故意带着腥臭味来熏醒她。芷黛深呼吸闭上眼，过了好一会才平复起床气。

    风在山脉间横冲直撞，峭壁上，一个山洞嵌于其中，入口极大，洞口边缘，粗壮树干纵横交错搭建的窝坐落在平台上，窝里还躺着半只与少女一般大小的兔子。清水泼在少女脸上，她简单洗漱后随手竖起长发，看到那半只兔子，大清早的怒火才算消散。

    “还算懂事。”她满意了，拖着兔子的后腿拉到洞前。在那大大小小摆放了数个瓷坛器皿，隐约中，虫足爬行的窸窣声被风掩盖。

    兔子的皮毛小鸡已经帮她剥离，此刻放在一边，少女提起刀割下一块rou放到身旁，伸手在最近的黑色瓷器上敲了敲，伸出的手腕上，黑色符文一晃而过。瓷器里的‘哒哒’声越发明显。

    突然，暗紫色触须缠上她的指尖，顺着白皙的手攀爬而出，蟲只有指甲盖大小，通身偏黑，在光线下隐隐泛紫，翅膀拢在身躯两侧。它的出现仿佛一个信号，无数蟲随之涌动，很快爬满少女一身。

    少女曲起指尖对准手指上的蟲轻轻一弹，蟲就这么轻飘飘的被弹射到空中，甚至转了好几个圈才煽动翅膀找回方向。

    身上的蟲们触角疯狂颤动。

    它们在嘲笑。

    “安静吃饭。”她斥了声，蟲立刻安分下来。

    只见大片黑紫小虫瞬间吞没兔子。它们扭动身躯将兔子的轮廓彻底淹没。尖锐口器啃食的‘沙沙’声急促响起。不过须臾，虫子散开，原地只剩下一堆泛着冷光的白骨，干净得像是被强酸洗涮过。

    蟲进食后的身躯变了色，隐隐约约的血红液体在周身流淌，少女伸手捏住鬼鬼祟祟的虫，握着触角拎到眼前。蟲剩下的一只触角立刻捂住口器，它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

    少女微笑：“打嗝呢？”

    蟲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指腹。

    少女朝着器皿扬了扬下巴：“没到放风时间，回去。”

    话落，蟲黑黝黝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委屈，它煽动翅膀，一飞三回头。

    少女已经不搭理它，伸手在地上的草随便薅了一把。

    在那片草丛上，满是被人为摧毁的痕迹。

    蟲的触角闪了闪，眼见少女真的不答应，只能带着种族缩回黑坛。

    被摘下的草叶子随手投入口中，毒汁滑过喉咙，激起一片凉意，她指尖擦过小刀，一滴血落在另一个器皿中，在那里边，手掌大的红色大蟲翻了个身。

    黑坛上爬了一圈小虫，它们并未彻底进去，看到这幕，窸窸窣窣的动静更大。

    【蟲，蠢】

    一滴血就满足的蛊蟲，蠢的。

    口器开开合合，反反复复说的全是。

    【蠢】

    【蠢】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少女却皱眉。

    “好吵。”

    口器瞬间闭上，在她瞪过去前，它们缩起脑袋全部躲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