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许闯荡
1.许闯荡
【序章】 昏暗寂静的祠堂,一名少女正襟危坐,跪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油灯里的烛火飘忽不定,将斑驳的墙壁映照得忽明忽暗。 牌位前,铜制香炉里积了厚厚的香灰,几根未燃尽的线香插着,青烟袅袅升起,在屋顶盘旋不散。 良久,少女倏然睁开双眸,扭了扭发酸的脖颈,活动一番筋骨,发出咔咔响声,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 这时,厚重的木门被从外推开,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静静地立于门前,紧皱的眉宇间又夹带着一丝释然。 “晏儿,你还未改变想法吗?”中年男子声色平静,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管多少次,我的想法都不会变。”方晏不咸不淡地回道,径直朝门口走去。 那双桃花眸从始至终都未看男人一眼。 直到少女将要越过男人走出门时,方既白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罢了…你这性子,倒与你爷爷如出一辙,我答应你。” “谢爹成全。” “小晏,你一点都不惊讶?” 方晏忽然顿住身形,朝他回眸一笑,笑容里带着一股洒脱:“既定的事情不必纠结,这是您教我的。” 说罢,少女便足底生劲,运起轻功远去。 “……” 方既白沉默了,望着女儿离开的方向,扶了扶额。 女儿自成年以来,仗着他的身份,干过不少缺心眼的事—— 引山猪撞向正在修行的师兄;往师弟戏水乘凉的湖中泼粪;伪装成男弟子偷窥女弟子洗浴…… 前天还因欲想去师妹洗浴的瑶池,途中被女长老逮到,揪到他面前兴师问罪,他火从心头起,便罚她关了一天一夜的禁闭。 越想越气闷,方既白头疼地摇了摇脑袋,只感觉自己身为一宗之主的脸面都快被这不肖女扒尽。 当时望她年纪尚小,外世又尽是人心险恶,以及一些不愉快的特殊因素使然,他才不肯让方晏孤身在外冒险。 许是骨子里流着不甘平庸的血,这方鸡犬相闻的隐世天地,终究困不住方晏心中的鸿鹄之志。 亦或是私心使然,他打破了这定下十几载的规矩,或许他天资不俗的女儿还能将那物什寻回…… —— 逃离了老爹的视线,方晏踏着绿茵草地,嘴边哼着小曲,想起她爹的承诺,面上笑容愈发灿烂。 路上看见的弟子们见小魔头笑得开心,下意识腹诽她估计又有什么鬼点子要使在他们身上,纷纷退避三舍。 更有胜者,面容惊惧,调头就跑。 作为罪魁祸首的方晏倒不在意这些带有偏见的目光,急匆匆奔着青湖的方向行去。 临近湖边,似望见什么,方晏脚步渐渐放缓,直到无声无息。 现在正值桃花灼灼时节,一树嫣红映着水光,风过时,落英缤纷,纷纷扬扬。 仗着身高优势,她随手折了枝上一抹粉艳,向前几步,倾身将花别在于湖边绿茵观景的青衣少女鬓边,缓缓蹲下。 许诗锦正望着湖水发呆,耳畔边突然传来一丝瘙痒,她侧首便看到一穿着爽利的女子正朝她笑。 少女愣了一瞬,灵动的杏眼中登时闪过惊喜,随后又顾忌地环视周围一圈,在确定没有人后,才心疼地上前检查起对方的气色。 “晏jiejie,你又惹你爹生气,”话语间,纤指滑过那线条明显的下颚,少女耳畔不禁泛起一抹薄红,“你看,都饿瘦了。” “没事不打紧,习武人饿几天也死不了,我身子骨硬朗着呢……你说咱俩都是女孩子,为啥你妈总那么排斥我?” 以至于将她直接擒到方既白那儿去。 方晏感受着少女温柔的触碰,眸光不觉闪动,笑着找话题道,顺手将那双惹她心绪异动的手揭下。 许诗锦耐心倾听,只不过听到后半句时,眼里闪过一丝怔忡,配合着少年人不经意的动作,苦味自心头冒出头来。 直到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那股苦意延绵到极致。 “诗锦,我父亲答应我去游历了,明日便能启程!” 话音刚落,少女便迅速埋下脑袋,将脸上的情绪藏起,不让对方明察分毫。 过了良久,许诗锦才慢慢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沙哑的克制:“是吗?那祝福方师姐了,路上小心。” 说罢,方晏便感觉手中的温润霎时被抽离,只能呆望着少女起身后迅速渐远。 她张了张嘴,捻了捻手指的余温,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等这一天太久了,从及笄开始——两年,原以为情同手足的青梅能够祝福自己。 事实上,祝福是祝福了。可为何她心里空落落的?师妹又为何看起来不开心? 躺在湖边绿茵地上思忖几晌,方晏没曾想明白,索性一跃而起,打算去周围逛一逛散散心。 还没走几步,她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方既白带走了。 方晏随爹回到家中,只见方既白蹲下来,熟练地摸到一处地方。 伴随着咔嗒一声,暗门应声而开,一道幽深的石阶延伸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 方既白提着油灯跳进地窖,方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也随后进入那片黑暗里。 须臾工夫,两人已至地窖尽头。 方既白身形微顿,目光扫过刀架,抬手取下那柄蒙尘的剑。 剑鞘斑驳,隐有青纹流转。 他将剑递至方晏面前,声沉如石:“这是初代宗主花费大代价请当年闻名天下的玄古师精心锻造出来的作品,名曰‘青冥’,你先开鞘舞一套剑法,让我看看。” 方晏郑重地接过剑,深吸一口气,默默开鞘,左手拂过那泛青的剑锋,认真舞起剑法。 方既白负手而立,目光如渊,静静凝视着少女舞剑的身影。 剑光流转间,他的眼底逐渐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直至最后一式收势,剑尖轻点尘埃,方晏稳稳立定,方既白莞尔拍手道。 “好剑法!小晏,这把剑予你,须得收好,莫要轻易示给活人瞧。” 顿了顿,方既白神色一肃,道:“另有一事要托给你,你叔父当年窃走了宗门的祖传玉璧,遁入外世,至今杳无音讯,此番你行走外世,务必将玉璧寻回。” 方晏默默颔首,复好奇问道:“嗯,我会尽力而为…可叔父为何要将玉璧偷走呢?” “哎,家丑不必再提,”想起那个自傲睨世的弟弟,方既白摇摇头,继而语重心长道,“小晏,你现在应该努力修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又开始了。 听着她爹那万年不变的唠叨,方晏沉了沉眼皮,默默听着,途中打了好几个哈欠,被折磨许久才得以重见天日。 外面的天色渐暗下来。 她在方既白这饱餐一顿后,便生出困意,踏着轻功,闲庭信步地赶往自己的住处。 不久,茅屋轮廓渐次明晰,方晏双目却在瞟下时倏然睁大,疲惫的心瞬间打起精神,脚下不觉加快三分。 站在茅屋前的人也看到了她,朝她挥了挥手。 几息之间,方晏稳稳站定于少女面前,目光自许诗锦单薄的衣衫掠下,身体不免僵在原地。 她很快反应过来,抑下心中那股不知名的躁动,快速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套在少女身上,有些生气地嗔问道:“刚沐浴完?何事这么急,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晏jiejie…我们进去说。”被教训两句,少女眸中颤了颤,才不慌不忙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