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一）

    霍栖梧醒来是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午后，对她来说，自己就是经历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休，只是大脑的昏沉似乎不同以往。

    而她身边此刻却只有林楚芳。

    一开始霍栖梧的手指和眼皮微动，林楚芳都没太在意，因为这是霍栖梧七年来经常有的躯体反应，医生只说正常，但是每次查看后，这些反应也偃旗息鼓。

    让家人徒增哀伤。

    护工林楚芳本来是在帮她按摩的，所以她有一些躯体反应就显得更加稀松平常，捏着她苍白细软的小腿，林楚芳都会感概，多好的女孩，七年的时间让她的眉宇多了几分沉静，头发也会定期剪，尽量维持在及肩的长度，身形还是165，只是太久不动，肌rou萎缩得厉害，人看上去更是苍白消瘦。

    明明那么好看的女孩子。

    林楚芳看到霍栖梧的微微颤动，看了下时间，开始念叨：

    “阿渊这两天出差了，所以才没能这个时间来看你，我估计他肯定会尽快把工作处理完来的啦…”通常霍烛渊都是下午四五点来看她，给她读书或者讲讲每天发生的事。

    每当这个时候，霍栖梧监测仪器就会有轻微的波动……尽管霍烛渊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有时候林楚芳偶尔进来看到，还是会说，

    “她只有你在的时候才会这样。”

    霍烛渊闻言，也只是微笑。

    “哥……”如同呓语的女孩儿柔柔的声音传来。

    “对对，你哥……”

    林楚芳刚想接话才发现不对，赶紧冲到霍栖梧身边问，“霍小姐，刚刚你说话了吗？！霍小姐？”

    “哥……”女孩儿依然发出微弱的单音

    林楚芳闻言，眼眶微红立刻转身高声惊呼着“医生……”

    尽管林楚芳第一时间通知了霍烛渊，之后才通知了林见鹤霍崇山夫妇。霍烛渊还是没能第一个赶过来。

    尽管他的心已经激动得要跳出身体飞到霍栖梧身边了，但是天气原因，飞机就是飞不了。

    他在机场坐立难安，明明人是疲惫的，可还是说不上来的亢奋。后悔，后悔为了不让霍崇峰把城东的项目独吞，他选择低调飞一趟海外，增加胜算的筹码。

    结果，却没能成为霍栖梧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

    当他下飞机，第一个冲进病房时，霍栖梧是醒着的，半坐在床上，林见鹤正给她喂着汤。

    林见鹤虽然提前一天到，但霍栖梧当时很虚弱，医生做了几个简单的检查，并测试她的反应，她的确醒了！

    只是人太虚弱，导致昏睡，做了脑部扫描，确定苏醒。

    林见鹤在医院陪了一整夜，而霍崇山和霍崇峰则为了一个地产项目出去考察。七年间，霍崇山并没有放松对霍氏的管控。很多事上依然亲力亲为。

    尽管霍崇峰是个还不错的帮手，霍烛渊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回国更是在各方面彰显他的能力。可以说对霍氏来说，是非常大的一个助力，自从三年前霍烛渊回国……霍氏的市值和商业形象一直在提升，版图也在扩大。

    只是，霍崇山是个嗅觉灵敏的商人，就算当初他和他签了几乎买断他终身的协议。霍烛渊也一直听话照做，没有一点忤逆的意思。哪怕有时候多做了，也是把他交代的事办得更完美了……明明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况且就算霍烛渊离开霍氏，等于什么都不是，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什么都不是。却还是升起了一种隐隐的危机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林见鹤还说他，是不是年纪大了才会突然患得患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此时林见鹤瞥了一眼霍烛渊来的方向，没说什么。但却在细微的观察霍栖梧的表情。

    先是呆楞、疑惑、随后眼神开始微动，林见鹤的心脏已经掉到了嗓子眼儿，既怕她想起又怕她想不起……林见鹤不语，静等着霍栖梧开口。

    而霍烛渊刚刚是跑着来的，他的腿因为过于急迫的活动明显的跛了起来，他也感受到一种平日里已经较少出现的熟悉的刺痛，但那痛已经刺激不到他的任何脑神经，他感受到了，却不会本能规避，只有跑，跑向已经苏醒的她。

    西装外套早已拿在手臂上，领带早被他扯开，松松垮垮的挂着，衬衫衣扣也解开了两颗，额头鬓角脖颈皆是水珠，流入了黑色衬衫的领口，不断被渗入着。

    过了几秒，除了霍栖梧，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是天长地久的时间，

    现在已然23岁却完全不自知的女孩儿这才悠悠开口，

    “哥……”

    时间凝滞，晚一步到场的霍崇山霍崇峰也呆楞当下。

    “栖梧，你叫他什么？”林见鹤最先回神，问。

    “哥哥……”依然是微弱的两个字。刚才医生检查过，因为霍栖梧昏迷时间过长，她的语言功能肢体功能都需要复健恢复，还有记忆，也很有可能有短暂“失忆”，甚至丧失长期记忆的可能。

    但是这声‘哥’还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各种或隐秘或复杂或简单的猜测。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在场任何人希望的结果。

    明明刚刚的反应让人欣喜，至少她还记得她的亲人，还能清晰的记得重要的人的称呼，只是……为什么一轮到霍烛渊，就又……。

    这是忘了？还是没忘？

    “栖梧，你记得mama的名字吗？”林见鹤轻声问，好像她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林……见鹤。”霍栖梧虽然吐字有点艰难和无力，但很清晰。

    “爸爸呢？”林见鹤又指了指霍崇山。

    霍栖梧看向霍崇山的方向，随后说，

    “霍崇…山。”停顿时间缩短，也更清晰了。林见鹤眉宇舒展，些许欣慰。

    林见鹤又指向霍崇峰，霍栖梧也能叫一声“三叔”。

    最后，林见鹤指向霍烛渊，“他呢？是谁？叫什么名字？”

    霍栖梧看向林见鹤，发现她的语气冷硬不少，有些不解。

    但还是看向霍烛渊，眼睛里突然有了柔和的笑意，

    “哥哥，霍…清珩。”

    一个‘霍’字已经让他天旋地转，后面的两个字更是让霍烛渊的世界坍塌。

    他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比昏迷七年的霍栖梧还要苍白。额上未干的汗珠此刻更像是冰冷的泪痕，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无声地砸在地板上。那双总是深邃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此刻只剩巨大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痛楚，死死地、茫然地锁在病床上那个对他露出全然陌生又依赖笑容的女孩脸上。

    她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他。

    不，不是忘了他。是将他认作霍清珩！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霍家真正的儿子。

    她亲哥哥的位置被彻底篡改覆盖，而属于他的~~为了自己的meimei将她卷进漩涡，照顾她又伤害她保护她又抛弃她，让她在黑暗里生存了七年的红蛇仔……所有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比起彻底遗忘，还要残忍千百倍。

    而病房里的空气瞬息冰封。

    有存稿，刚刚找到阵地，希望有人看吧。一个超级爱写兄妹骨的人。这回是伪骨，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