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眼看书迷 - 经典小说 - 歪脑筋(兄妹)在线阅读 - 蓝莓,编个草

蓝莓,编个草

    

蓝莓,编个草



    晚上回家,我问我哥,你说“看上”是什么意思?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就是喜欢呗,你喜欢什么,就是看上什么。

    我说,那你有没有看上的东西?比如我喜欢吃烤地瓜,那是不是就说明我看上你做的烤地瓜了?

    他说这个词不能乱用。

    我张张口,想反驳他,但是他看起来很严肃,我在他脸上从来没见过这么认真的表情,于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提起“看上”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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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换同桌了,之前那个捣蛋的男生被换走了,我又跟男生坐在一起,但是他比之前那个听话。

    这个时候我的成绩已经好多了,这个男生与我慢慢熟悉起来,第一天坐到一起,他说,同桌你好呀。

    看着像是要介绍自己,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了,但是我跟他没说过话,成为同桌之后才慢慢熟络起来。

    他经常会带许多果子来,我家这边的气候不太适合水果,能见到的也就那么几种。

    他很大方的跟我分享了两块油桃,说是南边运过来的。

    我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不舍得吃,准备带回家给我哥。

    那个桃子直到下午还被我放在桌洞里,我抽书的时候,桃子掉下来了,他看见便不好意思,说,“是很不好吃吗?”

    我赶紧摆手,“当然不是,我是想带回家的。”

    他点点头,第二天还会给我带桃子,有一次他在我桌子上放了蓝莓。

    终于遇见熟悉的水果了,蓝莓皮是不用剥的,下课我捏了一颗塞进嘴里,一点也不苦不涩,反而还是很明显的甜味。

    他就坐在我旁边,看我吃,自己也掏出几颗跟我一起吃,我注意到他下课基本上不会出去活动,总是在屋里待着。

    我问他为什么总是坐在屋里,他就指指自己的腿,说腿不好。

    他看我惊讶,就把裤子拉起来,他膝盖上好大的一块疤,说是小时候跟家人坐车出了事,当时好大的一块rou都绞没了,现在里面还有钉子呢。

    我头一回听见这种事,他看我惊讶,放下裤子,笑嘻嘻道,“你害怕了?我都不害怕,你怕什么?”

    当然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啊,他又把受伤描述的那么云淡风轻。

    油桃蓝莓什么的,我都会留一点带给我哥,次数多了他好奇,问我是什么同学对我那么好,我说就是同桌。

    他点头,再就没有问什么了。

    有一段时间我哥工地的事不忙,他就去帮人插秧,插秧的事我也会做,但是他从来不让我下水。

    这边的水稻长得很慢,一年也只能收一次,但是好吃,所以我本身是不爱面食的。

    晚上放学,我没有直接回家,跑了好久才找到他干活的那片水田,我正想把蓝莓塞进他嘴里,他踩着淤泥向我走过来,脚底下一滑扑向我,我下意识伸手去扶,手心里的蓝莓就这么哗啦啦撒进水田里。

    可他没有摔倒,我还是扶住了他,但是那些蓝莓掉进不透明的烂泥水里,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伸手去捞,坝梗上的泥土早就被水浸透,我半只脚在泥土上一滑,土黄色的水便浸了我鞋里。

    他赶紧把我抱起来,把我的裤腿挽上去,好在这个时候并不冷,只是鞋里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泥浆,很不舒服。

    可我还在心疼那些已经被踩烂的蓝莓,他拍拍我后背,说,“几个蓝莓而已,你要是想吃我去给你买。”

    我说,这些蓝莓都是给你的。

    他从水里出来,我看他脚上还穿着水鞋,我穿过这种鞋,胶皮硬邦邦的。

    我让他不要买,结果晚上他回来的时候,真的提了一袋蓝莓回来,我说不贵吗?他说当然不贵,在咱家这蓝莓算什么金贵水果呀?

    我坐在桌边写作业,那时候都是黄色的白炽灯,蓝莓在灯光下,看起来像一颗颗黑色的煤球渣。

    他把蓝莓皮剥了,塞进我嘴里,我说不用剥的,他不听,每一颗皮都剥得干干净净。

    在他手底下,我几乎是吃着蓝莓长大的,他说女孩子吃蓝莓能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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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慢慢明白“看上”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时候我小学快毕业,还是与他坐同桌。

    我们同桌坐了好几年,已经很熟悉了,他不适合运动,我懒得动,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喊了解散,我们就找个台阶坐下聊天。

    一到春夏,学校的花坛里就会长不少草,有些不知什么地方飘过来的草种在泥土里生根发芽,一堆漂亮的鲜绿里掺着一颗深绿的杂草,真是不好看。

    我们坐在花坛边,他把那棵草拔起来,我认得,这种草叫“蒿草”。

    大概是方言,因为我后来出了自家,才发现外面各种叫法都有。

    这种草捏在手上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闻起来很苦,他把草上的嫩叶都撕掉,留下一根长长的茎,围起来,按照我手腕的粗度给我编了一个小手链。

    我说你好厉害啊,你教教我这个。

    他不教我,我说你什么都教我了,编个草的事怎么不教?

    他说你学不会。

    我就激他,我说你该不会是瞎编的,忘了刚刚的编法了吧?你也不怎么样啊。

    他很能沉得住气,我当着他的面把草圈摘下来扔在他腿上,他就捡了几片落在泥土上的花瓣插在手链上,再递给我。

    我没接。

    但是我除了他,也没有别的朋友,在同学眼里我更像一个“异类”,男生们大多也不怎么看得起他,我亲眼见过那群男生嘲笑他的腿,给他取外号什么的。

    我不接,他就扔给我,那些花瓣在空中掉下来不少,到我手里也就只剩下一两片,孤零零的塞在草间。

    他问我为什么要学这个,编个草谁都会。

    我说我想编给家里人,还要编个好看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