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逃亡
郭婷-逃亡
我出身軍戶之家,父親郭政平,是鎮守關中的游騎將軍。 郭家多習武男兒,唯我一人是女子。 自幼便與一群男孩兒騎馬掄槍、追風打鳥,日頭曬得黑被長輩訓斥也不在乎。 我曾躲在馬廄裡偷馬出門夜遊,也曾趁雪夜射箭打滅兄弟的門前燈。 郭家雖世代從軍,卻無戰功可表。 這樣的詔命來得突兀,自己大概只是為了「充數」。 我對宮裡那一身錦衣華服毫無嚮往,那些名門閨秀們個個端莊如玉,我卻只覺得拘束。 若真要選妃,憑我的模樣,大概撐不過第一輪就能回家了。 入京那日,天氣悶熱,塵沙四起。 我坐在車中,心裡百般不耐,隔著簾子看那關中風景,沒有傷感,只有氣悶。 忽然,馬車猛然一震,馬蹄聲亂,鐙環撞擊,車軸斷裂,整輛車傾覆。 我被甩了出去,掌心劃破,疼得一怔。 尖叫、塵土、奔逃的馬群混成一團。 那一刻,我腦子裡忽然冒出個荒唐的念頭。 如果我就此消失呢? 不進宮、也不再做誰家的女兒,不被世俗規矩綁住。 我顧不得多想,撩起裙擺,飛快衝上前,一手抓住馬鬃。 馬匹嘶鳴一聲,想要把我甩下,我卻死死抱緊。 風從耳邊呼嘯掠過,簪子散落,黑髮飛揚。 馬蹄踏過泥濘與草坡,衝入山林。 風聲如刀,樹影亂舞,驚馬終於力竭,嘶鳴一聲倒地。 我被拋出,滾落在滿地落葉之中,四周只剩山林的靜寂與鳥鳴。 我試著起身,腳踝卻一陣劇痛。 這時前方灌木一陣晃動。?一個人影現身,是個穿著粗布衣、滿臉鬍渣的男人,肩上扛著弓。 我心驚,下意識往後退。?他卻沉默地上前,一手按住我亂蹬的腳,俯身檢視傷勢。 我從他身上聞到了泥與血的氣味。 「別碰我!」我猛地掙開。 那男人抬頭,眼神冷淡,「想死在這裡?」 那眼神不像匪徒,也不像官兵,倒像是見慣了生死、冷靜得令人不安的人。 他沒再理我,乾脆俐落地把我整個人扛上肩。 我驚呼,揮拳打他,「放我下來!你這混帳!」 「閉嘴,再吵把妳丟狼窩去。」 他帶我進了一處山洞改建的屋舍,火光映照石壁,掛滿乾草與獵弓。 他蹲下身,從木櫃裡取出藥粉與布帶,神情專注。 「關中才沒有狼。」半晌,我才低聲開口,男人的手頓了一下。 「老虎倒是有。」我又補充道。 「想被丟去餵老虎嗎?」 男人嘆口氣沉聲威嚇,我放鬆地笑了起來,心裡已經不怕他了。 他為我包紮好,便起身坐到燈下。我這才看清他的面容,男人的眉眼削峻,比我以為得更加年輕。 「你是誰?外地人嗎?」我忍不住問,只有外地人不知道關中沒有狼。 他不看我,只淡淡回了一句,「過客。」 「你為什麼要救我?」 「只要是人,我都會救。」 他不問我的名字,我也沒有問他的過去。 待在他屋裡的那幾日,他總在夜裡披上披風,外出至天明才歸。 有次我坐在屋前曬太陽,聽著風過山林的聲音,他突然把帶回的野果樹莓全倒在我的裙擺上,惹來我的驚叫怒罵,「你有病嗎!」,鬍渣下是他彎起的唇角和露出的犬齒。 「妳知道蝴蝶會遷徙嗎?」他忽然問。 「蝴蝶?」我怔怔地望著他,「牠們不是都只會在花叢裡轉來轉去嗎?」 他說要帶我去看,將我抱上馬,穿林過谷。 黃蝶如雪,隨山風升降飛滿天空。 男子立於林間,回頭對我咧嘴大笑,問我喜歡嗎? 「??喜歡。」我輕聲呢喃,手捂著胸,被自己快速鼓動的心跳震得發麻。 第七日,山下傳來馬蹄聲與喊聲,宣告前來捉拿殺人強盜。 男人神情一變,朝我看來。 對於他的身份我早有猜測,所以並無意外。 「走,快走。」我急急說,「從後山還能逃。」 「你快走,我留下,官兵不會傷我。」我咬牙,將他推向門外,「去吧!」 他望了我一眼,有一瞬的遲疑,最終沒有開口告別。 ****** 《 繁體版結束 ~ 》 ****** ****** 《简体版在这!!》 ****** 我出身军户之家,父亲郭政平,是镇守关中的游骑将军。 郭家多习武男儿,唯我一人是女子。 自幼便与一群男孩儿骑马抡枪、追风打鸟,日头晒得黑被长辈训斥也不在乎。 我曾躲在马厩里偷马出门夜游,也曾趁雪夜射箭打灭兄弟的门前灯。 郭家虽世代从军,却无战功可表。 这样的诏命来得突兀,自己大概只是为了「充数」。 我对宫里那一身锦衣华服毫无向往,那些名门闺秀们个个端庄如玉,我却只觉得拘束。 若真要选妃,凭我的模样,大概撑不过第一轮就能回家了。 入京那日,天气闷热,尘沙四起。 我坐在车中,心里百般不耐,隔着帘子看那关中风景,没有伤感,只有气闷。 忽然,马车猛然一震,马蹄声乱,镫环撞击,车轴断裂,整辆车倾覆。 我被甩了出去,掌心划破,疼得一怔。 尖叫、尘土、奔逃的马群混成一团。 那一刻,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我就此消失呢? 不进宫、也不再做谁家的女儿,不被世俗规矩绑住。 我顾不得多想,撩起裙摆,飞快冲上前,一手抓住马鬃。 马匹嘶鸣一声,想要把我甩下,我却死死抱紧。 风从耳边呼啸掠过,簪子散落,黑发飞扬。 马蹄踏过泥泞与草坡,冲入山林。 风声如刀,树影乱舞,惊马终于力竭,嘶鸣一声倒地。 我被抛出,滚落在满地落叶之中,四周只剩山林的静寂与鸟鸣。 我试着起身,脚踝却一阵剧痛。 这时前方灌木一阵晃动。?一个人影现身,是个穿着粗布衣、满脸胡渣的男人,肩上扛着弓。 我心惊,下意识往后退。?他却沉默地上前,一手按住我乱蹬的脚,俯身检视伤势。 我从他身上闻到了泥与血的气味。 「别碰我!」我猛地挣开。 那男人抬头,眼神冷淡,「想死在这里?」 那眼神不像匪徒,也不像官兵,倒像是见惯了生死、冷静得令人不安的人。 他没再理我,干脆俐落地把我整个人扛上肩。 我惊呼,挥拳打他,「放我下来!你这混帐!」 「闭嘴,再吵把妳丢狼窝去。」 他带我进了一处山洞改建的屋舍,火光映照石壁,挂满干草与猎弓。 他蹲下身,从木柜里取出药粉与布带,神情专注。 「关中才没有狼。」半晌,我才低声开口,男人的手顿了一下。 「老虎倒是有。」我又补充道。 「想被丢去喂老虎吗?」 男人叹口气沉声威吓,我放松地笑了起来,心里已经不怕他了。 他为我包扎好,便起身坐到灯下。我这才看清他的面容,男人的眉眼削峻,比我以为得更加年轻。 「你是谁?外地人吗?」我忍不住问,只有外地人不知道关中没有狼。 他不看我,只淡淡回了一句,「过客。」 「你为什么要救我?」 「只要是人,我都会救。」 他不问我的名字,我也没有问他的过去。 待在他屋里的那几日,他总在夜里披上披风,外出至天明才归。 有次我坐在屋前晒太阳,听着风过山林的声音,他突然把带回的野果树莓全倒在我的裙摆上,惹来我的惊叫怒骂,「你有病吗!」,胡渣下是他弯起的唇角和露出的犬齿。 「妳知道蝴蝶会迁徙吗?」他忽然问。 「蝴蝶?」我怔怔地望着他,「牠们不是都只会在花丛里转来转去吗?」 他说要带我去看,将我抱上马,穿林过谷。 黄蝶如雪,随山风升降飞满天空。 男子立于林间,回头对我咧嘴大笑,问我喜欢吗? 「??喜欢。」我轻声呢喃,手捂着胸,被自己快速鼓动的心跳震得发麻。 第七日,山下传来马蹄声与喊声,宣告前来捉拿杀人强盗。 男人神情一变,朝我看来。 对于他的身份我早有猜测,所以并无意外。 「走,快走。」我急急说,「从后山还能逃。」 「你快走,我留下,官兵不会伤我。」我咬牙,将他推向门外,「去吧!」 他望了我一眼,有一瞬的迟疑,最终没有开口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