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怎么越来越难哄了?!
里面没声音了。 诸伏景光死死盯着包厢外的竹门，力道大的似乎能将竹门捅个对穿。 自说完那句话之后，包厢就陷入了寂静当中。 不……不会的…… 偶尔响起的，只剩下细微的，苦闷的，痛苦挣扎的声音。 不要……不可以…… 这怎么可以—— 他用力撕扯着胸前的布料，表情狰狞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诸伏景光无法相信自己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那个所谓的搜查二科理事官，很显然是组织安插在公安里的卧底。 结合两人的对话来看，对方似乎已经把自己的身份通报给了组织，正等着来捉拿他。 而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浅野树人竟然是知情人之一。 他知道我是公安卧底？他还知道什么？他知道多久了？他到底……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守护了我多久？ 难道他在此期间，就这样一边看着我演戏，一边与这种人周旋？ 诸伏景光双目充血，盯着竹门的目光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一瞬间，他思考了很多后果。 但这一切，都不如浅野树人重要。 他将手枪掏出，上膛的动作缓慢而坚定，正如他眼眸里缓缓亮起的熠熠火光。 无论什么后果，他都会一一承担。 该死的蛀虫，竟然利用我对小树—— 不！可！饶！恕！ ‘砰——’ 巨大的破门声把浅野树人吓得够呛，他一脸懵逼的从地上爬起，甚至因为动作起伏过大还因为身下的垫子摔了一跤。 什么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FBI打进来了吗？ 等他和来人对上视线的时候，他又懵了。 这不景哥吗？ 坏了坏了他怎么在这里？浅野树人莫名的感到慌乱，有种小时候偷藏糖果被抓包的即视感。 猫眼青年显然也不太能搞清楚状况，他看着完好无损的浅野树人，站在原地拔枪四顾心茫然。 两束同样懵逼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气氛一时间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浅野树人看了看双目通红，胸膛不断起伏像是在强行抑制情绪的猫眼青年，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警方高层，忽然领悟到了什么。 景哥……该不会是…… 来救这人的吧？？？ “啊！那个！这个——人不是我杀的！！！” 猫眼青年看上去更懵了。 “我我我，我那个——” 浅野树人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慌张道：“我进来的时候他就躺地上了，对！他碰瓷！他心脏病！他哮喘！他那个、那个、那个药没在身上！救护车报警电话打不通！！！” 诸伏景光：……？ 浅野树人默默的闭上嘴，挠了挠头挫败道：“好吧，人是我杀的。” 针筒还插在脖子上呢！指纹什么的也—— 啊啊啊竟然当着景哥的面把他的上司…… 要怎么糊弄过去呢额—— 突如其来的拥抱将浅野树人撞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结实的摁在了胸口上。 嗷！无、无法忽吸—— 咋回事？这就要逮捕我了嘛？我还没想好借口唔唔唔—— “小树！小树你没事……你没事……” 隔着厚厚的胸肌传来了熟悉的温润嗓音，柔软的触感让浅野树人一时没注意到青年怪异的情绪，反而是脸红心跳的托住了身上的人。 这、不太好吧…… 虽然确实有段时间没见面，但、但一上来就……旁边还躺了个人哎…… 正当他心猿意马的时候，却被一把推开—— 猫眼青年掰着他的脸上下左右的一通查看：“小树你还好吗？你有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唔妹有啊。”被捧着腮帮子的浅野树人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他的手好凉。浅野树人迟钝的眨了眨眼，抬手将猫眼青年到处乱摸的手扣在掌心。 “我没事啦……倒是景哥，你怎么了吗？” 此话一出，绿川景的表情看上去碎的更厉害了：“我怎么了？小树，你这种时候还问我……你、你……” 当然要问你啊，你看上去都快哭了哎……浅野树人默默想道。 冰凉的手指再一次摸上了他的眉间，似乎是想通过触碰确认他的存在，浅野树人下意识眯了眯眼。 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不过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觉得重要的是要安抚好面前的人。 “好啦好啦。”他双手握住青年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达给他，浅野树人温声道：“我真的没事啦，你要把我的发型弄乱了。” 绿川景直勾勾的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不知在想什么，浅野树人轻轻捏了捏，这才勉强感到青年的指尖恢复了些许温度。 “嗯……景哥，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浅野树人轻声建议道。 总觉得这里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浅野树人余光撇了撇地上躺着的人。 绿川景像是全身脱力一般倒在了他身上，浅野树人不明所以，只好伸手搂住了他。 “小树……”绿川景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嗯，我在。” “如果你出事了……如果你……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可能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绿川景语无伦次的说道。 “嗯嗯没事没事，怎么会呢。” 虽然完全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浅野树人还是暖心的安慰了他。 “景哥好歹也对我有信心一点吧？我还是很强的。” 额，在别的领域上比较强，吵架稍微弱了点…… 浅野树人轻轻拍了拍他：“先回去吧？” “嗯……”靠在他肩膀的脑袋小幅度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他。 浅野树人看着绿川景眼底的血丝稍微有些心疼，刚打算开口，却看到青年猛地瞪大了双眼。 “他还没死？！！！” 绿川景用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中年男人，之前没注意，但仔细看的话，中年男人的背脊还在轻微起伏着。 “你没！你没杀他吗？” 哎？浅野树人有点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他的潜意识里还停留在绿川景是来救人的那一回合。 有个公安冲进来把人救走之类的？电视剧是这么演的？ “额，这个……” 但对景哥来讲，警视厅高官没死不是一件好事么？怎么……这副表情？ “这个药只是让他稍微睡一会儿，副作用可能是心肌梗塞？他的身份毕竟是警——嗯……”眼瞅着绿川景的表情越来越恐怖，浅野树人的声音逐渐越变越小。 怎么回事？我又说错话了吗？浅野树人一头雾水。 想起自己那随时可能会冒出来问他要不要收尸的手下，浅野树人决定提前给绿川景打个预防针：“景哥……他……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过他的资料，在位期间滥用执法，营私舞弊上千万美金……” 猫眼青年的脸色逐渐变得特别难看，让浅野树人不知道要怎样哄他才好。 “那要不，景哥你来处理他？”浅野树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给我……处理？” “嗯，给你。”浅野树人痛快答应道：“等下会有几个我信得过的人来打包——来，来把他抬上车……“ “既然景哥你在的话，那就干脆让你来吧。” 浅野树人牵着他的手，目光真诚的道：“我相信你。” 他并没有将这种人渣太放在心上，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教训一顿后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绿川景想要的话，哪怕是想带走放生也无妨。 反正等下跟大哥把事情一说，还不是迟早要被碎成一块一块的。浅野树人没心没肺的想道。 用一条无关紧要的人命，就能哄好景哥的话—— 那可太划算了。 浅野树人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这样可以吗。” 可以换到一个贴贴吗？ 好久没见景哥了！想贴贴～～ “……” 猫眼青年忽然变得异常冷静，整个人的情绪像是被无情抽离，不悲也不喜，看得人背脊发凉。 坏了……这啥表情？突然变得好吓人。 “小树。” “……阿。”浅野树人迟疑回应道。 “……你等我一会儿。” 说罢，猫眼青年缓缓起身，背对着他来到中年男人面前。 “呃、那要不我在外面等你？” 是要做些和公安相关的秘密cao作吗？我要回避下吗？ 猫眼青年似乎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只是蹲在那人身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浅野树人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悄悄溜走。 他蹑手蹑脚的踩过榻榻米，放轻动作来到门外，缓慢的将竹门合上，尽量不打扰到公安的秘密行动。 刚出门，他就踢到了脚边的一个盒子，他低头一看。 哇，这是啥啊？感觉是很贵的糕点哎。他蹲下来好奇的戳了戳。 不过，怎么感觉扁扁的？像是被人狠狠地—— ‘嘭——’ 一声重击，伴随着些许闷哼声响起。浅野树人惊愕的回头看向包厢。 哎？这声音？该不会—— ‘嘭——’ 又是一声响起，这次的力道更大，那声音听着浅野树人有些牙酸。 嘶，这是在…… 浅野树人鬼鬼祟祟的将竹门打开一条缝。 咳，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八卦的人，他只是偶尔也会想看看人渣挨揍时候的画面…… 下一秒，包厢内的场景就把他镇住了。 并不是说人被打得有多惨，而是当他看到绿川景的眼神时，心脏跳停了几下。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在绿川景身上见。 原本蔚蓝色宛如雨后晴空一般的美丽瞳孔，此时内部一片死寂，空空荡荡的，折不出一丝亮光。 没有任何聚焦的眼神垂落在手里的目标上，宛如在看一件冷冰冰的物体。 空洞，僵硬，呆滞。 一下又一下，机械的抬起拳头，拳风带起的鲜血飞溅而起，在他的侧脸擦出一条锋利的血线。 那种架势……该不会是想把人打死吧？ 景哥如果一时兴起想打人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他开心，想怎么打都行。 ……前提是他要开心。 浅野树人看着猫眼青年那不知疲倦挥舞拳头模样，深深皱眉，心脏不知为何有些郁闷。 我……是不是应该阻止他？ “景哥？”他尝试呼唤。 “景哥，你……你先别打了，先、先坐下来喝点水？” 猫眼青年没有任何回应。 准确的说，从刚刚开始，诸伏景光就已经听不见来自外界的任何声音了。 他大脑里，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杂音。 恶毒的，阴狠的，无休止的，在咒骂着，让他去死。 他分不清楚这是让自己去死，还是让地上那人去死。 他只知道，他很痛苦。 他需要发泄。 血红色的眼睛冷冷看着身下之人，鼻梁歪斜，眼睛也肿得不像话，破损的皮肤，流出的鲜血布满了整张脸，他已经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敌人？】 嗯。 敌人。 【这样真的好吗？咱们可没有证据向警方证明，理事官就是组织的卧底吧？就这么打下去，真的好吗？】 抬起的拳头微微一顿。 【啊……不过这种东西，其实找小树要就好了吧？小树一定会给的～】 不！不能再……麻烦小树了。 拳头重重落下，打的头颅又是一歪。 不能……不能一直让小树保护我…… 【那就认罪了？殴打致死？恶意谋杀？五到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 是的。 我有罪。 我自以为骗了小树这么久，却从头到尾都被他看在眼里，假惺惺的在他眼前作秀。 我有罪。 他对我倾尽所有，毫无保留的信任，我却没有全盘托出，反而利用他的信任获取情报。 我有罪。 他如此信任我，为了掩盖我的身份做了这么多事—— 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能跪在门外！！！ 连承认我就是卧底的勇气都没有！！！ 饱含怒气的一拳落下，狠狠砸断了几颗门牙。 铺天盖地的内疚将他淹没，他大口大口的试图汲取更多的空气，然而只闻到了更多的血腥味。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算的上哪门子公安！ 诸伏景光高高扬起拳头，眼前的场景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泪水不受控制的溢满了他的眼眶，没等他这一拳落下，身形就忽然被大力撞了一下，有人强行将他牢牢抱住了。 “停手！别打了！” 放开我！我要——我要杀了他！！！ 诸伏景光喉咙发出了模糊不清的低吼，他试图推搡着眼前阻碍他的人，没成想被越抱越紧，硬生生的将他拖到在地。 “看我！看我！醒过来！景哥你看我！” 脑袋被强行掰正，诸伏景光的视线勉强从那张血rou模糊的脸上移开，扭曲的世界里忽地撞入了一片宁静的深夜当中，熟悉颜色的让他的灵魂为之一颤。 “呼吸……对，呼吸，冷静点……” 脸侧被温暖的双手捂住，耳边只剩下少年低缓的嗓音，他下意识的跟随着对方的节奏平定呼吸，心跳声宛如雷贯耳。 急促的喘气声逐渐稳定，连带着惶恐不安的灵魂，都一并被安抚下来。像是在暴风天刮走的风筝，被他的主人细细卷起，温和的揽在身前。 “好点了吗？” 温暖的掌心轻抚过额头的冷汗，诸伏景光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又反应很快的摇了摇头。 没、没好……再，再摸多点。 “呼……”对方松了口气，掏出随身的手帕仔细的擦拭他脸上的泪水，以及手上的血迹。 ……好好闻。 甜甜的，还带有一点青草香，有一股森林的味道。诸伏景光出神的想道。 “消气了没？可以回去了吗？” 消气……诸伏景光的目光下意识朝那边偏移。 “看着我回答！” 诸伏景光：！！！ 消气了消气了！他连忙点头，生怕点头稍慢一些引起对方不快。 唉……浅野树人又想叹气了。 这都，发生啥事了啊…… 他头疼的看着站在原地发呆的猫眼青年，愁的只想挠头。 先回去再说吧。 他温声继续说了几句，然而无论他说什么，猫眼青年的唯一反应只剩下点头。 浅野树人无奈，但也不好说更多，只是赶忙拽着他马不停蹄的往外走，生怕走慢两步触景生情猫眼青年情绪再次不受控制。 还好等到他们离开包厢后，一路上都平安无事，浅野树人心里想着一大堆有的没的，牵着他的手只管埋头赶路，也没发现诸伏景光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他的背影，像是生怕他突然原地蒸发掉一般。 原本浅野树人还想着他们闹出的动静会不会太大，需不需要用插件cao控一部分服务员掩盖踪迹，然而等到他来到正厅门前时，才知道有人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你怎么来了？”浅野树人疑惑道。 正在和店员谈话的安室透转身，刚打算开口说话，在看到黑发少年身后跟着的人之时突然止住。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安室透皱眉。 只需一眼，他就看出了绿川景的状态有问题，距离他们分别的时间还不到一小时，猫眼青年的气质就产生了极大的改变。 极度的惶恐，极度的不安，虽然情绪已经有所缓和，但状态依旧糟糕的可怕。 甚至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还产生了躲闪的情绪，明明认出了他，却偏偏在规避他的眼神，试图在掩盖什么。 ……不对劲，安室透皱眉。 他转向或许是知情人之一的浅野树人，希望能看出更多东西。 黑发少年此时正在和跟随他一前来的一号说话，安室透没有打扰他们，探究的眼神四下扫过，在看到他们交叠的双手时，忽然心中一凝。 hiro的手背……那是，血吗？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猫眼青年，绿川景的注意力没分给他丝毫，眼神只是牢牢锁定着黑发少年的背影，时不时还用警惕的目光瞪着与他说话的外围成员，活像只护主犬一般。 安室透：…… 不对劲，很不对劲。 利莱这家伙是不是又给幼驯染下迷药了？！ 他下意识的就要开启阴谋论，但在看到浅野树人小心翼翼和绿川景对话的情形时，又变回了踌躇不定的态度。 hiro这个样子……倒是和之前的某个阶段气息很近似……安室透沉默不语。 那个时候，好像只有利莱能安抚他。 “哎。” 安室透抬头。 “我先把他带回去了。“浅野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些许迟疑，安室透明白，这是在询问些别的事情。 “我留下。” 封锁餐厅内发生的任何异常，处理所有可能发生的后续影响。 他擅长。 “不用担心，这里交给我。”金发青年从容道。 真的假的？那等你看到脸都被砸烂的警官尸体时还能这么淡定吗？ 浅野树人狐疑的又看了他两眼，然而突然被握紧的手掌让他无法再关注太多。 啊啊啊别捏了别捏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和他说话！！！ 怎么越来越难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