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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打在石板街上,溅起细小水花,空气中夹杂着蒸汽与铁锈的气息。阿利斯泰尔和真奈一路狂奔,呼吸急促,鞋底急切地和石板路碰撞发出利落的脆声。 前方巷口,一道黑影和两名人形挡住了去路,真奈眉头一紧,下意识手往武器摸去。随后越来越多人汇集到他们身边,将他们包围起来。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眼神交流瞬间两人背已经靠在一起,几乎本能般抽出武器。寒光一闪,刀刃映着雨滴,仿佛要割开夜色。 雨夜里,街道与屋檐像迷宫般狭窄。 两人被逼得无处可退。攻击与防守交错,刀刃碰撞,火花溅起。冰冷的石板让每一步都充满危险,双方僵持,汗水和雨水打湿了衣襟。 雨水混合血水顺着真奈和阿利斯泰尔的脸颊滑落湿,不过幸好——都是敌人的。 轰隆——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屋顶木梁轻微晃动。真奈下意识抬头望向冒烟的烟囱,眼神焦急。 “塞缪尔!” 一瞬的分心,让她背后露出破绽。一把利刃劈向她的后背,阿利斯泰尔猛地转身,胸口硬生生挡下那致命一击,刀刃划破他的外衣,血顺着胸膛滑落。 真奈回头,声音颤抖而急切:“大个子!” 另一把刀又从真奈身后劈来,阿利斯泰尔一手抓住刀刃,指节发白,胸口和手掌一起鲜血涌动。 “别……管我。” 真奈愣了一瞬,随后下意识咬紧牙关,点了点头。阿利斯泰尔低下身,伸出手。 真奈一脚踩在他的手里,阿利斯泰尔掂了两下,用力一抛,真奈身体借力被抛起。她在空中翻转,手稳稳抓住屋檐,翻滚落到屋顶。泥水与雨水一起飞溅,她没有回头,继续奔向远处屋顶,继续追逐。 阿利斯泰尔缓缓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血水顺着身体滴落。雨夜的街道依旧嘈杂,石板湿滑,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焦急,却没有说话,只是紧握拳头,挡着真奈消失的方向。 —— 雨水顺着屋檐拍打石板,亚伯一路狂奔,却感觉胸口像压了块铅,呼吸越发急促。终于,他靠在一面破旧的墙角,蹲下身子,手按在心口,额角沁出细汗。他的呼吸断断续续,眼前的灯火一闪一闪,像随时会被吸入黑暗。 他看到踊蝶停在不远处,肩膀挺直,眼神如冷钢般无波动。亚伯吃力地喊:“踊蝶……快去……追!” 踊蝶没有动。 “踊蝶!”他再次呼喊,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 踊蝶仍然纹丝不动。 “踊蝶——!”第三遍,亚伯的视线开始模糊,世界像被黑色的幕布逐渐遮挡。 踊蝶缓缓转头,眼神空洞而冷漠,声音机械。 “指令无效。” “什——” 说完,她毫无迟疑地背起亚伯,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身后,一声轰隆响彻天际,他眼前一黑,世界坠入无边的黑暗。 —— 安乐所猛然一震,轰鸣声如巨兽咆哮,尘土和碎石从墙缝扑簌簌落下。空气顷刻被挤压,仿佛连呼吸都要被震碎。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塞缪尔顺着坡道翻滚下来,狼狈无比,尘土混着雨水溅了他满身。在坡道上的人也随着震动和雨水一起滑回了坡底。 塞缪尔哀嚎着爬起。 “我就说了我讨厌晚上跑路。” 他还在开玩笑。 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倾泻下来的泥土彻底封死,雨水沿着坡道蜿蜒而下,很快化作细流,逐渐汇聚成小池。 “感谢上帝,还给我们加了个盖子。” 塞缪尔戏谑地在自己胸前画十字。 该隐的腿已经恢复知觉了,虽然仍是酸痛异常但也可以勉强站起来了。他撑着身子在这个地下室探索起来。 石墙潮湿、斑驳,这个地下室很空,太空了。 “……连一道排水沟都没有。”他的眉头紧皱。 塞缪尔扒着墙壁摸索:“那不挺符合穷人住的风格吗?棺材都省了。” 雨水越来越快地灌入,脚下的水面逐渐蔓延,已经漫过脚踝。孩子们因为寒冷而哆嗦着,贴在大人怀里,安乐所里的人没有惊慌,只是静静注视着那缓慢升高的水面。 “你们不自己起来找活路?”该隐这才发现光他和塞缪尔忙活半天,这群人一直坐在地上。 ——这群平民竟然在让自己给他们开路? “给咱们盖的房子哪有考虑活的……” “不是第一次了,淹死人容易,不花钱……” “等死吧……这就是命……” 他们并不争吵,只是低低地抱怨着,声音低沉而麻木。 那是一种被反复折磨后学会的麻木,连等待溺死都像是一种习惯。 该隐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探索起来。 “那个灯的洞。” 莉莉昂着头指着上面因为拿走玻璃瓶而空出的洞口。 该隐盯了片刻,抿紧唇角,转身走向塞缪尔。 “蹲下。” “哈?让我蹲?你要干——” “废话少说。”该隐冷声,已经逼近。 塞缪尔瞪大眼:“你是想踩我肩膀?哎,等等,你这副德行,一身水,踩上来我直接断了!” 该隐没理会,单腿跨上去,压得塞缪尔一个踉跄。 “靠靠靠!轻点啊——!”塞缪尔龇牙咧嘴,差点被迫跪倒,双臂乱舞才稳住。 该隐却稳稳直立,伸手探向洞口,指尖触到的是湿滑石壁。他咬紧牙关,猛地发力,用手肘、指关节去撑挤。 头顶“咔啦”作响,石灰渣簌簌掉下,落得塞缪尔满头满脸。 “呸呸呸!你是想出去还是想活埋我?!”塞缪尔吐得满嘴灰,瞎嚷嚷。 该隐咬牙一推,洞口依旧纹丝不动。他呼吸急促,眼中暗红的血丝更深。 终于,他一声低喝,从塞缪尔肩头翻身落地。 “没用。” “废话,我早说了你太重!”塞缪尔拍拍肩膀,满脸嫌弃。“好,现在换我。” “你开什么玩笑——” “这次你蹲下。”塞缪尔揉着脖子站直,朝他挑挑眉。 该隐脸色更冷:“你疯了。” “快点!你不是想找出路吗?那就乖乖给我当马。” 塞缪尔一把把该隐按下,纵身踩上去。 该隐牙关绷得死紧,低吼:“塞缪尔——” “别叫得那么rou麻。”塞缪尔得意地坐上他的肩,稳了稳重心,“嘿,比我想象的还结实。” 该隐眼角一抽:“你给我下来。” “闭嘴!”塞缪尔咬牙攀上去,猛地抡拳往洞口砸去。石壁震颤,灰渣和水珠溅落,洞却依旧只有拳头大小。 他又连砸几下,手骨生生震麻,最后滑下来的时候摔在泥水里,仰面摊开,气喘吁吁。 水面已经漫到小腿。 塞缪尔大口喘着气,忽然咧嘴笑:“嘿,要不就等水慢慢灌满,把我们冲上去?” “哦,是的,在那之前你还能在这澡堂里泡个澡。”该隐冷声反击。 “那你说怎么办?”塞缪尔叉着腰,“要不我们就等着这天塌下来好睡大觉吧!” 水已经漫到大腿。安乐所的人神色漠然,几乎没有反应。只是有个男人淡淡开口:“不用白费劲了。出不去的。” 有人接话:“这地方本来就是等死的。别挣扎了。” 一个老太捂着怀里瘦得像柴枝的孙女,喃喃道:“早知道还不如死在上头,也比被活活泡死好……” 水正一寸寸上涨,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绝望。 该隐却把莉莉紧紧托在怀里,让她的身体始终高出水面。他垂下眼睛,声音依旧冷静,却压得极低:“冷吗?” “还好。”莉莉在他怀里缩了缩。 他又紧了紧,把下巴贴在她的额头,像是安慰:“我们会出去的,至少我保证你会出去。” “你也要一起出去。”莉莉抬头望他,眼睛里映着摇晃的水光。 水已经涨到腰部,该隐不知道是在安慰莉莉还是给自己打气,他笑了笑:“是的,一起出去,跟莉莉一起出去。还要跟莉莉结婚,跟莉莉生很多小孩子……” “我不要生小孩子”,莉莉又缩了缩,“那很可——” “哟哟哟……结婚、生小孩……”不远处,塞缪尔自己抱着自己,靠在墙上,眼神酸溜溜地扫过来。 他夸张地把自己抱得更紧,大声嚷:“真奈!你在哪儿快点来抱紧我啊!我也要结婚生小孩!” 他喊得声情并茂,好像真奈下一秒就会被雨冲进来一样。 莉莉“噗嗤”笑出了声,紧张感消散了一点。 “哦,是的”,该隐嘴唇勾出一抹讥诮,“跟你的平民情妇以后也在地下室这样不入流地抱在一起再生些不入流的孩子们吧,这样你就可以从贵族圈彻底滚出去了。” “哦,是的~”,塞缪尔夸张地学着该隐的语调,“就这样跟你的儿童夏娃抱在一起吧说不定结婚了晚上还得让你唱摇篮曲。” 该隐冷哼一声,猛地伸腿,一脚精准踹在塞缪尔的腰侧。塞缪尔发出一声尖叫,扑通一下掉进积水里,水花四溅。 水面上只剩几个泡,塞缪尔的身体就像沉下去的石头。 没再浮上来过。 ———— 厚重的泥土封死了门口。 真奈停在地下室门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缝里渗出的泥水。她的手指不断在掌丘上留下深陷的痕迹,微微颤抖,额头的雨水顺着发丝滑落。 她的呼吸变得急而浅,胸口微微起伏。 “塞缪尔……” 她的语气跟她的呼吸一样轻微又颤抖。 她弯下腰,手指插进冰凉的泥里,一下一下地扒着堵门的土块,指甲缝里塞满了泥。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胸口剧烈起伏,肩膀不住颤抖,脸上的雨水不断划过眼角。 门上的土刚被她扒开一块,马上又有新的泥土往下掉。真奈的手指被锋利的碎石刮得血迹斑斑,更有细小尖锐的碎片嵌入她的指甲,肮脏的泥水把她从里湿到了外。 她干脆跪在地上,手指贴着地面往门底钻,指甲本就被磨得翻了边,这会更是直接掀了起来。 她嫌碍事一把扯掉,鲜血像她脸上的水柱一样留在黑色的泥土上,晕开一片暗褐。 她像没感觉到痛一样,指尖仍在飞快地扒、抠、抛,两只手上的伤痕黏着泥土看起来格外狰狞。 她不断地重复这些动作,眼里只有那道被封死的入口,仿佛要凭这双手硬生生为那个人抠出条生路来。 忽然,手指在湿泥里触到一个坚硬的、带着冰凉感的东西。 她猛地一僵,呼吸骤停,接着是更快的刨挖。 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它向上伸出,像临死前的呼救。 ———— 马夫在废墟边缘停下,亚当疾步冲到安乐所门口,几乎是从马车上跳下来。 他突然停下叉着腰喘着粗气。 眼前的安乐所已完全塌陷,他眼中的从容已经完全失去,转而急切填满眼眸。 他慢慢地向前走去,刚走几步听到细微的水声。他看了眼脚下突然意识到什么。 “该死的!” 他抬起一只手捂着脸,肩膀抖动起来,随后发出几声狂笑。 他的肩膀大幅抖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随后狠狠捋了捋脸上的雨水和泛红的眼角,又用力将湿透的头发向后捋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把手放下,眼里的恼火竟然多了一丝欣赏。 他刚想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儿子的侍从没在保护自己的儿子反而在握着……一个…… ——陌生“人”的手? ———— 安乐所内突然之间地下水如决堤般暴涨,水位迅速冲到下巴,夹杂着泥沙与碎石的旋涡瞬间形成,把脚下的地面完全吞没。 “护住头!”船夫厉声呼喊,该隐本能地护住莉莉。 漩涡咆哮着,将人群像玩具般卷起,孩子们惊叫着,被大人紧紧护住。 众人猛地坠入一片冰冷的水域。扑通声此起彼伏,水花与尖叫混杂成一片。 该隐呛了一口水,死死托住怀里的莉莉浮出水面。抬头望去,头顶仍能看见地下室的地板已彻底塌陷,裂开的洞口里,流水依旧倾泻而下,像永不休止的暴雨。 “咳咳咳!”塞缪尔从不远处冒出水面,拍打着水,气急败坏地吼,“该死的该隐!你一脚把老子踹下来,现在咱俩掉进下水道里了,哈哈哈——一起跟我吃点不入流的东西去吧!” “……管道?” 该隐眉目一冷,眼神迅速扫过四周。 这并非管道。 四周岩壁高耸,蜿蜒绵延,石壁湿滑,水流轰鸣。他的心中骤然一紧,忽然想起“龙船”的前身——那是被洪水彻底吞没的群山。既然如此,这里就不是什么下水道,而是群山腹中的暗河。 暗河意味着什么? 水流湍急,水位无从预测,前方极可能有漩涡、暗瀑、石洞,甚至无底的落差。完全贸然随水流漂去,几乎只有死路。 该隐呼吸骤沉,正思索,眼角忽然瞥见岸壁。 大人们正拼命仰头抓住凸出的石块或裂缝,半浮半挂在岩壁上,用身体死死顶住,肩膀与手臂搭成架子,把孩子们托举到高处。孩子哭喊不止,大人们的脸却异常平静,像是早已习惯在死亡边缘挣扎。 该隐心口微微一窒,下意识把莉莉再往上托了托,让她的身体尽量不沾水。 再转头,他看见塞缪尔——这家伙仿佛长成了一棵树,身上竟然爬了三四个孩子,胳膊脖子都挂得紧紧的,他拼命蹬水,歪歪扭扭却硬是没沉下去。 “靠!真把老子当木筏了!”塞缪尔咬牙切齿,仍旧没把孩子甩开。 “糟糕……” 该隐眉心一热,他很想用手抵住它,但现在他另一只手也跟那些大人一样在努力抓着岩壁。 这情况实在糟糕,还不如是下水道。下水道纵使污秽不堪,至少是人造的。有人造,就意味着有人走过,就可能有通风井,有盖口,有一线出口。最糟也能沿着臭气熏天的水路摸索出去。 “难道真要赌一把……” 水冷得像一层层刀片,割得人皮肤生疼。该隐身上火辣辣的疼,早已分不清是旧伤在撕扯,还是新痛在啃噬。 他看了眼怀里的莉莉,她的嘴唇已经冻得跟脸一样雪白,不住发抖。 漩涡、暗礁、深潭,都有可能把他们碾碎。 唯一的生路,就是有人先去试。 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别人听见,又像是怕自己说得太直白。 “待会跟紧塞缪尔。” “什么?”莉莉声音发颤,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 该隐没有解释,只是低下头,轻轻抵了抵她的额头,像是给她一点力气。 偏偏这动作全落在塞缪尔眼里。 “哟,该隐,你不会是在跟她道别吧?”塞缪尔一边把胳膊伸给紧抱的孩子,一边咧嘴冷笑,“别逞英雄了。看看我——身上挂着四个小鬼,跟个猴山一样,手都快断了,真没法再多顾一个。要真去赌命,也得轮到我这个半平民先上,不是吗?你们这些高贵的家伙,不都该躲在后面等人替你送死吗?” 他的语气轻佻,带着一贯的酸,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看不透的紧绷。 该隐眸色骤冷,像被激起了什么。 他抬眼,语调高傲: “卑劣之人才会躲在后面等别人替自己送死。” 他微微昂起下巴,眼底闪烁着不容亵渎的光,像是把整个暗河的寒流都压下去。 “贵族的剑,永远是冲在最前的。像你这样的懂什么是骑士精神吗?懂什么是贵族的责任吗?你们只会苟活、只会抱怨、只会仰仗他人。你要做的就是抱好那群又脏又臭的小东西,乖乖呆在后头。平民要是真想证明自己,就回到庄园安心养猪去吧,别在我面前装得有担当。” 他把莉莉托得更稳,胸膛紧绷,像是在把所有力气都压进去。 “那你就抱着她去死吧”,塞缪尔用下巴指了指莉莉,“反正我身上没位置了。” “你——” 僵持之中,船夫突然摸着凸壁移动起来。 这一瞬,该隐的思绪猛地一震。 那人从始至终神情沉稳得异乎寻常。没有慌乱,没有绝望,仿佛早知这一切。 该隐冷静下来,心底骤然涌起一个念头: ——船夫是绑匪。要是刚才真是他引爆的炸药,他绝不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陪葬。 这说明现在的情况也在他计划当中。 果然,船夫忽然开口,嗓音被水声拉得低沉却铿锵:“别傻撑着了,跟紧我,想活命的,都跟上。” 说着他抛出一条粗绳,自己拿着一端系在了腰上。 “排好队,自己系上!记住了,这绳子就是你们的命!” 众人慌乱中照做,一条条人影在暗河中连成一线。 “灯给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暗河龙王!” 船夫接过莉莉手里的灯咬在嘴里,幽绿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笑得吊儿郎当,眼神却锐利如刀刃。 仿佛这一刻他真成了这片水域的神明。 “龙王开路!” 他猛地扎入水流,人链随之被拖曳而动。 暗河骤然收窄,一个巨大的旋涡猛地张开,几乎要吞没所有人。人链剧烈摇摆,差点扯散。 船夫咬着灯声含糊,却字字如雷:“别乱!放松!” 他猛一潜水,借力石壁硬生生绕开旋涡边缘,整条人链也被拽出漩涡吸力。众人胸口剧烈起伏,却都还活着。 船夫甩头,咧嘴大笑:“这可难不倒我这条老泥鳅!” 前方水声骤急,水下布满暗礁。 绳子拖着一个男人的腿磕在尖石,血瞬间染开。 船夫猛地举起蓝灯,照亮水下的礁阵:“全体!跟我数!一——二——三!潜!” 众人齐齐憋气,被带着钻入水下,贴着礁石底部擦过。刺痛与擦伤让人忍不住颤抖,可最终全数通过。 浮上来时,船夫哈哈大笑:“瞧见没?这条河是老鲶鱼的后院!” 轰鸣如雷,前方竟是一道看不见底的瀑布。 “完了!”有人绝望大喊。 第三道险关比前两次更骇人。 前方轰鸣如雷,水雾翻涌,整个暗河尽头竟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出口就在瀑布后方的裂口里,但那股冲击力几乎足以撕碎人链。 “别怕!”船夫扯紧绳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清道夫给你们钻出条生路来!” 船夫稳稳划开水流,像一柄利刃切入暗河,漩涡在他周围似乎也畏缩了一瞬。 他带头冲入瀑布激流,众人被水流压得几乎窒息。光线在轰鸣的水幕后闪动,那是出口的亮色,众人心中瞬间点燃了狂喜的火焰——他们要活着出去了! 就在此刻,莉莉的绳结骤然松脱,弱小的身影瞬间被瀑布吸入深潭。 她的眼睛在水下瞪大,透过幽绿的光与翻腾的水泡,竟看见一座淹没的古城——破碎的屋檐、倾塌的石柱、白骨在水草间摇曳,如梦似幻,诡异得令人窒息。 “莉莉!” 该隐大喊,几乎不假思索地解开绳索扑下去,膝盖的伤让他动作撕裂般疼痛,却依旧死死托起莉莉,把她举出水面。 “你小子不要命了!” 塞缪尔大骂一声,伸出手把莉莉接过抱在怀里。莉莉哭喊着伸手往下够,可她身下的黑水已彻底吞没了该隐的影子。 “出口就在前面!”船夫在轰鸣声中嘶吼,他猛地解开自己腰上的绳索,把剩下的人全推向光亮,“客人,到岸咯!” 话音未落,他猛然折身,逆着瀑布咆哮的水压扑回黑暗,去追逐那个被冲走的身影。 一只布满老茧、力气惊人的大手猛地攥住该隐的胳膊,硬生生将他从激流中拔起。 下一瞬,船夫猛地一推,把该隐狠狠推向光亮的出口。 而他自己却被反扑的水流卷回深渊,整个人瞬间没入漆黑的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