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巢
离巢
谢忱一开始说要带周然走的时候，周然是拒绝的。 但是第二天谢清和亲自打电话给周然。 不知祖孙两人说了些什么。 周然最后竟是同意了去香江。 周蔚晚上回到家，就看到客厅里打包好的行李箱。 两个大大的黑色拉杆箱，突兀立在客厅正中央。 周蔚装作没有看见，径直去了厨房做饭。 周然被周蔚养得越发精细了，嘴也跟着刁了不少。 保姆做的饭吃不惯，现在都是周蔚回家给她做饭。 小姑娘从楼上下来看到周蔚，脚步微顿，咬着嘴唇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 “周蔚，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呀？” 周蔚面色如常，沉默着没有回话，只是仔细的清洗着手里的蔬菜。 周然走上前，语气尽量轻松，像以往一样央求道。 “哥哥，我想吃八宝饭，一会儿可不可以做给我吃啊～” “嗯。” 周蔚的语气依旧温柔，可是用力泛白的指节透露出他此刻心底的波涛，和隐忍的怒气。 面前是男人宽阔伟岸的背影，腰间还系着她买回家的粉色围裙。 骨节分明的大手有条不紊地切着案板上的菜。 周然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险些就要落下来。 这一刻，她的心就像被猫挠过的线团，一团乱麻。 她知道，这样的决定对周蔚并不公平。 但想起外公那天和她说的话，周然还是忍着心底的难过不舍，将眼泪咽下。 * 周然对于谢清和这位外公，其实也并没有很多承欢膝下的时光。 她久居京城，老人则长年奔波于不同的地方进行实验研究。 但在过去不多的每次接触里，她知道，这是一位很睿智和蔼的老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谢清和和周洪涛不同。 他对周蔚的影响更加深远。 他是周蔚真正敬重爱戴的长辈。 她没有选择，只能听从。 她害怕周蔚因为她的离开而难过。 但她更害怕将来周蔚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会后悔。 一个人瞒下所有的秘密和苦果。 不知道是否周蔚会因此而得到片刻的松快。 * 周然上前，从背后环抱住周蔚。 脸颊贴着温热的背脊，感受男人呼吸间的起伏。 贪恋地用鼻尖轻嗅着属于周蔚的气息。 “哥哥，外公已经帮我买好了明天的机票。” “明天送我去机场吧。” 手边的碗碟倏地跌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周然被吓了一跳。 抬头便看到男人猩红的眼底，夹杂着晦涩难忍的复杂情愫。 反手将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周然的发顶。 胸口是翻涌的不甘和痛楚情绪，断线风筝离手的无力和仓惶席卷全身。 “囡囡，为什么不能信我一回？” 周蔚的声音低沉沙哑，掺了粗制的沙粒，语气里充满不被信任的绝望和痛苦。 “我会解决好一切，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周然，别离开我。” 周然闭着眼睛，肩膀被男人用力勒着，扯着生疼。 但她没有喊疼，泪水夺眶而出，粘湿了男人的衣服。 “周蔚，你记得来接我。” 别让我等太久。 * 次日清晨 机场 谢眉瘦了很多，大衣像个罩子套在身上瘦弱的身躯撑不起来。 脸颊凹陷，颧骨突出，温柔的面相不觉间变得有些刻薄。 她想去抱抱周然，却被女儿冷漠避开。 “然然，还在生mama的气吗？” 谢眉有些难过，神色凄楚。 周然还是和她疏远了。 她为了保护周然付出了许多，甚至不惜牺牲掉她的儿子。 就为了能够分开两个人。 她不明白，女儿为何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周蔚穿着黑色的大衣外套，脸色微沉。 立在周然身旁，紧紧牵着她的手。 萧逸从登机口处回来，递过来一张机票。 “这是然然的机票，半个小时后起飞。” “嗯。那边接应的人呢？” “都已经安排好了。” “去了那边，记得打电话给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有事让厉行帮你处理。” 周蔚不放心的叮嘱。 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为meimei安排好基础的一切。 他担心周然去了那边会受委屈。 完全忘了谢忱在香江的势力和自己的身份。 “知道啦，周蔚，你说了好多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姑娘眉眼弯弯，冲他甜甜一笑。 “我去那边看望外公，等外公好些了就回来。” “周蔚，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周蔚不顾谢忱和谢眉凝重慑人的视线，附身吻住周然。 温柔的轻吻，唇齿交缠。 男人神情柔软，专注而深情。 这一刻，喧闹的机场仿佛被按下静音键，一切都成为了这对亲密恋人的背景板。 男人高大颀长，女人娇小玲珑。 无比的和谐，缠绵悱恻。 * 谢眉气愤不已，要上前去阻止兄妹俩伤风败俗的行径，却被谢忱拦下。 “眉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那日谢眉拖着病体求到他这里，求他帮忙分开兄妹俩。 谢眉形容枯槁，显然为了这件事伤得不轻。 谢忱是谢眉的哥哥，他无法放任meimei就这般枯萎。 最后他答应谢眉送周然去香江。 但前提是不再干涉兄妹俩其他的联系。 谢眉皱着眉头，并不赞同。 “大哥，他们是兄妹！” “所以兄妹就不可以相爱了吗？眉眉。” 谢忱反问她。 谢眉嘴唇张了张，没有说话。 * 临进去登机口前，周然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向谢眉。 周然的眉眼淡淡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重忧伤。 她对着谢眉轻轻一笑。 似感激、似留恋、又似告别。 “mama，这么多年谢谢你爱我。” “可是哥哥也很爱我，他比你想象中更加爱我。” “小时候你和爸爸总不在家，我一个人对着爷爷。” “我好想哄他开心一点，因为我想是不是这样，他就会分一点关心和疼爱给我？” 想起什么，周然扯起一个苦涩的笑。 “可是并没有。” “爷爷讨厌我不加掩饰，他会趁你们不在家的时候用戒尺打我的手心和大腿，因为那里看不出痕迹不会被发现。 他会惩罚我一天不准吃饭，他会把我关在书房里面壁思过。” “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和爸爸，但是怕你们会难过，所以我就忍啊忍，一个人默默消化掉所有的委屈。” “直到哥哥回家，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他是抢走了一部分你们的关爱，但是他会加倍的弥补给我。” “他会帮我挡下爷爷所有的恶意，他会扔掉爷爷的戒尺，他会给我做好吃的司康饼，他会在深夜抱住我哄我入睡。” “他会照顾好我的饮食起居，他知道我所有的喜好。” “他给了我全部的爱。” “mama，你试图用我的出生告诉我，我不是个被期待的孩子。” “可是mama，我想我现在，不会再怀疑我的幸福了。” “因为只有哥哥在我身边，我才能少点痛苦，才能更加幸福。” “哪怕和哥哥分开，我也知道，终有一天他会找到我。” * 谢眉突然听到了过去不曾知道的残酷秘密，整个人不可置信的呆愣在当场。 眼里闪过震惊、痛苦、心疼、难过。 她嘴唇颤抖着翕动，想说什么竟不知从何说起。 索性周然并没有期待她的答复。 转头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周蔚站在谢眉面前，眼底戾气翻涌，不加掩饰的嘲讽厌恶。 “我不知道您和舅舅用了什么条件威胁了周然，只是您若是以为这样便能分开我们，未免也太天真了。” 谢眉逞强，声音凄厉，狼狈的反驳。 “她只是被你蛊惑着昏了头，meimei还小，这些所谓的情爱做不得数！” “她将来会结婚生子，会步入人生的正轨，会有幸福健康的家庭！” 周蔚注视着周然的背影直至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深邃的凤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反问谢眉。 “所以您和父亲在一起就幸福了吗？” 闻言，谢眉像被踩到了尾巴立刻跳起脚来。 “周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你母亲！” 垂下眼眸，漫不经心的捻了捻指尖残留的温度。 “母亲尽管放心，便是囡囡有了新欢，组建了新的家庭，我也会让她的心重新回到我身边。” “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