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眼看书迷 - 经典小说 - 蔚然(兄妹骨科)在线阅读 - 秋殇

秋殇

    

秋殇



    半年后

    秋意渐浓,落叶纷飞。

    风波落定,周蔚执掌大权。

    男人立于办公大楼的最高处,向下俯瞰着京城的全貌。

    凌厉深刻的五官,气质内敛深沉,军装穿在身上一丝不苟,风纪扣严谨地系在最上方,浑身透露出遮不住的从容与矜贵。

    身形优越,光华内敛,气质斐然。

    解开的袖口向上挽了挽,露出一截蜜色的小臂,肌rou线条流畅,青筋若隐若现。

    紧实的胸膛将松垮的军装撑得有型笔挺,威严逼人。

    萧逸在他身后汇报着调查的最新进展。

    “有人证证实,魏彪已经偷渡回国,并于前段时间回到京城。”

    男人神色肃穆,有条不紊地罗列着调查结果。

    “前段时间我们的人去了魏彪的东北老家,据他家里的亲人说,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

    顿了顿,又从包里掏出几份文件。

    “但是问了邻居,说在半夜有看到和魏彪相似的人影从魏家出入。”

    “并且我们查到了他父母的银行转账记录,近期户头都被汇入了大笔来路不明的现金。”

    “很大可能是魏彪给他父母留下的钱财。”

    周蔚手里夹着香烟,望着窗外的天空沉默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

    纪涟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点了根烟,悠悠吐出一口云烟,桃花眼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啧,二哥,要我说啊,他那老家的老婆孩子可比不上他那个情人重要的多,与其盯着他爹妈那头儿,不如把他那情人拎出来走一遭,准保能逮着人。”

    萧逸摇头苦笑,“那你在南洋盯着他情人那么久   ,可抓住他了?”

    纪涟平无所谓的耸肩,“我抓不着,可不代表咱大哥抓不到啊!”

    “我这小生意人势单力薄的,哪里比得上周部长只手遮天、权倾朝野呢?”

    纪涟平越说越不像话,还带了些调侃,萧逸心底悠悠叹气,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这其中的不易。

    魏彪草莽地痞出身,最擅长销声敛迹。

    滑不溜秋,跟兔子打洞似的,每次就快要抓住他的时候,又总能被他提前察觉逃跑。

    就好像有人提前通知了他一般,次次都能让人从手里溜走。

    他眼见着,这半年里,周蔚的气压越来越低,脸色越来越阴沉。

    整个人愈发的沉默冷厉。

    仿佛一具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只顾着机械的执行着指令cao作,再没有了人的温度感情。

    自从周然去了香江后,周蔚就一心扑在工作上。

    将所有的艰难险阻一个个排除在外,清理掉所有异党之人,逐渐将所有权利收回掌握。

    长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不回家,每天的工作量堪比大先生。

    没了周然劝阻撒娇,男人更是没有收敛。

    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住在办公室里。

    连带着萧逸手底下的人都跟着苦不堪言,天天加班至深夜,叫苦不迭。

    就在两个人谈话间,周蔚掐灭烟头,收回视线,开口道。

    “萧逸,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声音冷肃,透着寒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首长!”

    萧逸立刻立正敬礼,恭敬答道。

    *

    海湾对岸

    同京城隔着几千公里的香江。

    这里常年闷热高温,依旧是炎炎盛夏。

    空气中稀薄的凉意被潮湿的热浪冲淡,只余无尽的燥热和暑气。

    周然一个人从学校走出来,身上还背着书包。

    小姑娘又长大了些,头发长长了编成麻花辫垂在两侧。

    眉眼间满是妩媚风情,五官更加迤逦精致。

    展露在外的皮肤白皙透亮,在南方偏黄黑皮的人群显得格外突出亮眼。

    不经意的瞬间就会吸引来往的男学生的注意。

    谢忱帮她找了一间天主教会学校,里面是清一色的女学生和修女。

    她每天都会和一堆穿制服裙的小姑娘一起上下学,水手服上衣短袖和百褶半身裙。

    看到学校里的修女也会弯腰鞠躬打招呼,喊一声,“修女好”。

    这里的人讲粤语,周然听不太懂,更不会讲,谢忱给她配了会国语的家教保姆才不至于太过吃力。

    周然习惯了独来独往,在这里并没有交朋友。

    那些女孩看到她身边的保镖,总会露出或羡慕或不屑的眼光。

    遇到有示好的同学她也只是微笑示意,不会再有多余的交往。

    因为她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她总要回京城的。

    *

    今天是周五,是她和医生约定的见面时间。

    托马斯医生穿着白大褂,坐在宽敞的黑色沙发椅上,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病历诊断本,时不时还拿手里的笔在写写画画。

    “然,最近感觉怎么样?还会做梦吗?”

    周然坐在对面,盯着托马斯的大胡子发呆。

    浓密的红黑的胡须,像一团凌乱的海藻,加上蹩脚的中文发音,滑稽又搞怪,像小时候童话片里的外国农场主。

    她下意识想笑,又倏地想起自己在接受治疗,对面这团海藻还是她的主治医师。

    不敢再神游天外,抿紧嘴角。

    “好很多了,不怎么做梦了……”

    托马斯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你的情况有了很大改善,我们之后可以减少药物的剂量使用。”

    周然略松一口气,那些苦苦的药片她也不想再吃了。

    托马斯紧接着照例又问了几个问题,小姑娘也对答如流。

    很快,今日的诊疗结束,周然拎起书包起身。

    临走时,托马斯医生不经意的问起周然,“然,你的朋友余雨最近还好吗?”

    周然一愣,半晌才点头。

    “她很好,我们每天都会打电话聊天,谢谢您的关心。”

    小姑娘想起余雨在电话里嘲笑托马斯的外貌,叫他红毛怪,不受控制的笑起来。

    “以后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房门砰的关上。

    托马斯医生摇摇头,神色疲惫。

    在手里的病历本上“解离性障碍”一栏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

    谢忱在半山上购置了一处别墅,用来安顿谢清和休养。

    周然回家的时候,谢清和正坐在庭院里看书。

    老人穿着中山装,病弱的身子略显清瘦单薄。

    满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脊背挺直。

    双目清明,炯炯有神,不显浑浊。

    文人风骨犹存。

    周然走过去,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老人身上。

    “外公,外面凉,我扶您回去吧。”

    谢清和看到周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和谢忱如出一辙。

    “是囡囡回来了啊…”

    “嗯,刚刚去见了医生,明天周末,我陪您在家里下棋好不好?”

    谢清和笑起来,但下一秒喉咙里就发出几道沉闷的咳声。

    周然立刻焦急的轻拍老人背部,“外公我去叫医生。”

    谢清和拉住周然,好一会儿才平复呼吸。

    “囡囡,老毛病了,不必麻烦医生。”

    周然帮他倒了一杯热茶,有些委屈不安。

    “外公您总是想着别人,怎么不替自己的身体着想?”

    “舅舅让我来照顾您,若是您再生病了,我怎么好和舅舅交代。”

    谢清和这一生都在为国效力,在科研事业里奉献了自己所有的心血。

    周然和外公这半年的相处里,看到外公待人和善,平易近人的模样。

    严以律己   宽以待人。

    与其说周蔚像谢忱,不如说他更像这位老人。

    清正无私,至纯至善。

    谢清和对周然很好,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出于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周然感念老人的善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和爱慈祥的外公。

    *

    谢清和拦住周然,苍老瘦削的手覆在周然的手臂上。

    “好孩子,你怪不怪外公?”

    强行让你和周蔚分开,将你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周然眼角噙着泪,摇头。

    “外公,您有您的苦衷,囡囡都知道。”

    “哥哥也没有怨您。”

    “那个孩子总是纯良仁善的。”

    谢清和笑着点点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郑重。

    盯着周然,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严肃,仿佛临别前的嘱托。

    “囡囡,你记好。”

    “将来有一天你回了江南老宅,在小蔚书房的长条案几下面有个暗格。”

    “里面的东西,是外公为你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小姑娘红着眼眶,敏感地察觉出了什么。

    胸膛剧烈起伏,抓着老人的手拼命摇头,眼底尽是乞求。

    “外公,您怎么糊涂了不成,我还有几个月才过生日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到时候您病好了,亲自回京城陪我过生日的吗?!”

    “囡囡,答应外公。”

    “别怪你mama。”

    谢清和语气温柔,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周然的脑袋。

    手伸到半空,又无力地垂下。

    *

    当夜。

    谢清和病情加重。

    谢忱连夜从新安坐船赶回来。

    家庭医生在病房里忙进忙出,脚不沾地。

    周然守了一夜,鼻尖萦绕着消毒水味经久不散。

    耳边是刺耳的心跳检测仪器的警报声。

    她倒在沙发上,没有人发现她。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烫,意识模糊。

    她又开始做梦。

    梦里回到了部队大院,初见周蔚的那年夏天。

    碎花裙,塑料凉鞋,扬起尘土的石子路。

    少年人洁白干净的白衬衫,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玫瑰香气。

    清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周然你好,我是哥哥周蔚。”

    这一回,周然没有再生气地跑开。

    “周蔚!”

    她拼命朝男人跑去,想要扑进哥哥的怀抱。

    可是下一秒,画面一闪。

    所有人消失,周蔚的身影不见。

    她扑了个空。

    *

    恍惚间,周然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发烫的额头,温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靠近。

    “周蔚……”

    周然喃喃出声。

    “囡囡,我在。”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起。

    周然觉得自己都烧糊涂了,竟开始出现幻觉,竟以为周蔚来了香江。

    费劲地睁开朦胧的双眼,对着那道模糊的人影低喃道。

    “周蔚,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周蔚心疼地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身上风雪未消。

    薄唇贴近脸颊烙下guntang细碎的吻,一点点吻去面上咸湿的泪水。

    周蔚看着meimei虚弱无助的样子,心如刀绞,自责到无以复加。

    “囡囡对不起,我来晚了。”

    千言万语,都没有此刻的怀抱来得幸福。

    周然安心下来,在哥哥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夜,寒风又起,雨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