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皇都(四十二)
烟柳皇都(四十二)
陆璟跪得端正,陆家室外的地面都铺了地暖,其实并没有想的那般费膝盖。 但院子到底还是露天的,几阵风过来都有人好受,而且一个小时过去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时间久了骨头都开始僵木,他只能在心里庆幸今天天气尚佳没下冰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陆璟神思都有些恍惚时他面前的大门终于打开。 他的爷爷站在离他三尺之遥的地方俯视着他,他的父亲跟随在后,手里还拿着他偷走的翡翠耳坠。 “出息了。”陆书记道,“对着你妈撒谎偷东西,罢了还敢叫罗昊把部队里的兵叫出去一块儿做土匪。” “您别怪罗昊,我开口他也不敢不帮我做。” 陆书记一下上了火,但官场浸yin日久,总时时提醒着自己喜怒不形于色,脸因强压着怒意而显出几分扭曲的厉色。 “哦,不怪他,怪你是吗,你还觉得自己很有义气是吗?你有什么本事能担得住闯出来的祸,在京里边儿随便调在役的兵去给你砸门抢劫,胆子再肥点儿是不是造反都敢!现在离十九大还有多久?!” 砸的还是24人圆桌里的另一家的门! 在外头惜字如金的陆秉义此时快要直接点着陆璟的鼻子开骂:“你有什么本事,在外头能这么横不全是因为你姓陆!节骨眼儿上连不给家里添乱都做不到?!” 陆璟自小还算乖觉,何曾受过这样的指责,而且冯宜当初也不算看错他,他和其他二代最不爱听的东西没什么分别:一切成就只不过是胎投得好,没有这个姓氏便什么也不是。 这些话出自父母的口中更是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陆璟的脸上。 他爸说的话的确叫他无法反驳,今年十月就要召开新一届党代会和一中全会进行换届选举,虽说没有媒体敢去外头大喇叭轮播他们的私事,爷爷连任的事儿也是八九不离十,但低调些总是错不了的,没有媒体也有能看得见他们陆家的人在。 大部分身居高位的人,最喜欢的一个字就是稳,最讨厌的一个字就是变。 但十七年来一直受人夸赞追捧的少年哪怕平时装得涵养再好内心也是骄傲的,一日之内受了这接二连三的耳光心气又怎么能平得下来? 陆老将军看见他在腿边攥紧的手,相较于儿子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你还是不服,对自己的行为没有悔意是吗?” 陆璟抬头直视着这位帝国军队体系的二把手:“爷爷,那别人从自己的手上堂而皇之地抢东西,就该坐视不理,或者笑呵呵地拱手让人?我觉得这不叫大度,叫懦弱。”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你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不对?” 陆远山俯视着陆璟,他还记得他上幼儿园的那天自己难得得空,翠湖非叫上他一块儿送孩子上学。 到底是他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孙子,陆远山最后竟也真放下所有的军机要务出了门。 翠湖俯下身和陆璟告别,让他在这里好好地待着等爷爷奶奶放学再来接他,小小的人儿点了点头,两人走出一段路就要上车的时候陆远山又回头看了一眼。 当时才四岁的陆璟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身边是笑着想带他进室内的老师,和一群跟他差不多大、第一次离家上学不情愿又害怕正哇哇大哭的小孩儿。 其实像陆远山这样的人,孙辈又不止一个,坐到这么高的位子人情冷暖因看得太透难免会更加淡薄,但这一刻他的眼神却难得停顿下来。 他对他寄予厚望。 “你摸摸你的脑子告诉我,把东西拿回来是只有这最莽撞的一种方法吗?更别说林家那小子平日也算向着你,但你就是要去闯门,闹到像是想把那一圈都给平了是想干什么?” 陆璟抿住唇,爷爷的几个字如山岳般落在他的背上:“控制不住情绪且又不知轻重。” 他无言以对,只剩北风继续吹打在他的面颊上。 “行了,起来吧,你既然知道错了,那就从今天开始待在家里好好反思。” 他愣愣抬头,没想到爷爷竟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 陆秉义听了都有些不可置信,转头不满地叫了声:“爸!” 他这父亲因着是军旅出身,在他小时候可不是一般的脾气爆和严厉,教育他和他哥那真不是开玩笑直接物理教育的,没想到对孙子竟这样溺爱,他就觉得陆璟今天能干出这事儿都是平时给他惯坏了!要再轻轻放过那还了得? “那小姑娘哪来的送回哪儿去,你就不要再去见了。” 陆璟刚刚被宋姨搀扶起来,一句话传进耳朵里后像冰水一样叫他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一瞬,僵硬的腿还未适应站立险些又瘫下去。 他猛地抬头:“爷爷,这都是我的错,这和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去做……”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有的是弱者,有的是强者;有的要别人来设定目标,有的给别人设定目标;有的需要感情支持生活,有的需要意志支持生活。我大概在每一对概念中都会选择做后一种人,所以我迄今已入阁五年。” “陆璟,你身为陆家第四代继承人,想好要做哪一类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