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重逢

    第七十五章 重逢

    丘奕然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信和機票都放回信封內，又按信紙原來的褶皺折回去，合上封口。

    一旁的陸樺盯著他半天沒動的背影，神經都繃得發緊，直到看見丘奕然終於有了動作，才悄悄鬆了口氣，遞過一杯溫水：「然哥，你想吃東西嗎，我讓杜杉舟去買。」

    丘奕然搖了搖頭，突然撐著沙發扶手站起身：「我要拍片。」

    這個禮拜都在休息，公司那邊請假，不知會不會扣錢，不努力賺錢，答應林爸的一百萬就達不到，那就更沒可能見到她。他要更努力，把錢都賺回來，在半年後完成林爸的目標，才有資格站到林悅玥面前。

    「現在？你的傷還沒好呢！」陸樺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語氣裏滿是急慌：「你不是傷到腰和腎嗎，這樣勉強會傷到的，萬一加重了怎麼辦？」

    丘奕然停下腳步，側過頭看他，眼神裏帶著一絲疲憊，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在這裏坐著，她就能回來嗎？杜杉舟說得對，我要變得更強。現在公司才剛起步，我有很多事要做。」

    杜杉舟點了點頭，對陸樺使了個眼色：「我陪你，有甚麼事也能搭把手。」

    陸樺還想勸他休息，卻被杜杉舟一個眼神攔住，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現在的丘奕然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勸阻，他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他撐下去的目標

    等公司的運營終於穩定下來，丘奕然毫不猶豫地辭掉了原來的文職工作，沒人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只看到他開發的健身軟件用戶量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翻倍增長，沒過多久，又牽頭把業務拓展到了教育領域，推出了針對學生群體的運動課程。

    等公司穩定下來，他就辭去了文職的工作，專注發展公司業務。

    日子越來越忙，忙的時候連喝水都顧不上，可他始終沒放棄尋找林悅玥。托人查遍了國內外的機票記錄，問遍了所有認識他們倆的朋友，甚至按著林悅玥以前提過的想去的地方，卻始終杳無音信。

    只能在深夜獨自回到空蕩的公寓時，他才會拿出那疊機票，一遍遍地撫摸上面的目的地，每一個地方，都承載著他們未完成的約定。

    這三年裏，他沒斷過和林家的聯繫。

    每個月都會給林奶奶打個電話問安，老人每次都說「囡囡一切都好，你別掛心」，卻從不肯透露林悅玥的去向。

    久而久之，丘奕然也不再追問，只是每個月都會讓助理送些禮品過去，有時是補品，有時是老人愛吃的點心，孝順兩位長輩。

    雖然知道他們家不缺這點錢，但他就是不想斷了和他們的關係。

    丘父丘母都被從老家接了過來，在市中心買了套寬敞的房子讓他們住，自己依舊守在這個林爸當初租給他的小公寓裏。

    只要她想回來找他，他就隨時在這。

    而且這裏離林家不遠，說不定哪天出門，就能在街角撞見她。

    只是時光一晃，三年過去，他都不曾見過她一面。

    公司從一個小工作室，發展成國內數一數二的健身科技公司，不僅做軟件和課程合作，還開始涉足健康食品領域，和不少學校、教育機構都建立了長期合作。

    丘奕然也從當年的毛躁創業者，變成了沉穩果斷的企業家。

    「丘總，這是運動課程合作的初步意向書，這幾家教育機構都回復了。」助理遞來文件時，不經意間提了一句。

    翻了幾頁文件，丘奕然的指尖猛地頓住，心臟猛地跳快了幾拍，他按捺住心頭的波動，手指翻過幾頁文件，確認合作方信息後，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聯繫這家機構，下週約見面談。」

    他知道這或許只是巧合，卻忍不住抱著一絲期待。

    雖然這種合作她不一定會出面來開會，但??萬一她真的出現呢？

    一週時間，足夠他定制一套新西裝，反復試穿了好幾次，開會要用的講稿，被他翻來覆去修改了不下十遍，邊角都快磨得發皺；連 PPT 裏的每一張圖表，他都親自核對，生怕出一點差錯。

    直到約定見面的前一晚，丘奕然更是緊張得一整晚沒睡。把明天要穿的西裝拿出來，穿在身上對著鏡子看了半天，覺得不夠正式，來來回回換了一晚上。

    直到天快亮了，才終於確定還是穿最初搭好的那套黑色西裝和灰色西裝背心，和她當初替他挑的西裝很像，她很喜歡。

    距離見面還有半個小時，丘奕然就站在了公司接待處，目光時不時掃向入口處，手指不自覺地攥著西裝的袖口。

    陸樺平常都踩點上班，今天難得早來，一進門就看見丘奕然的身影，忍不住調侃道：「誰家總裁會無所事事站在接待處。」

    丘奕然回頭瞪了他一眼，語氣有些不自然：「我在等合作方。」

    陸樺挑了挑眉，看了眼接待處的兩個女文員，人家眼睛都黏在他身上了。他湊到丘奕然身邊，壓低聲音笑道：「你再這麼站著，人家合作方來了，還以為咱們丘總不務正業，在這泡女生。」

    丘奕然剛想反駁，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一個穿米白色連衣裙的身影走進來。那身影很熟悉，熟悉到他的呼吸瞬間停住，連血液都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是她。

    林悅玥比三年前長開了些，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不少，多了幾分成熟的氣質。米白色連衣裙襯得她皮膚更白，頭髮也留長了，溫順地披在肩上，手裡抱著一個文件夾，正低頭跟身邊的馮依依說著甚麼，笑起來的梨渦也是那麼熟悉。

    彷彿感應到了他的目光，林悅玥抬起頭，視線剛好與他對上。她的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裏充滿了驚訝和錯愕。

    接待處的人已經迎上去，和馮依依確認身份，接待處的電話偶爾響起。可丘奕然的世界裏，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的畫面都變得模糊，只有林悅玥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他的眼裡。

    他邁開腳步，一步步朝她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輕飄飄的，卻又帶著沈甸甸的期待。

    三年來的思念、不安、委屈，在這一刻都湧了上來，讓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他朝思暮想的人，終於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好久不見，林小姐。」 丘奕然站在她面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可指尖的顫抖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他甚至不敢靠得太近，怕這只是一場夢，一靠近就會碎掉。

    林悅玥張了張嘴，眼神裏的錯愕還沒散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帶著幾分生疏：「丘總，好久不見。」

    這個刻意拉開距離的稱呼，像一根細細的刺，輕輕扎在丘奕然的心頭上，不怎麼疼，卻密密麻麻地泛著酸。

    兩年半前，他已經達到了林爸的目標，公司市值已經遠超一百萬，因為無法聯絡到林爸。他只能直接上林氏集團的，劉助理見到他被攔住，便跟保安說了聲，放了他進去。

    劉助理：「我只能幫你到這。」

    要不是大小姐這三年來都不開心，連帶林爸也擔心起來，他才不會插手他們的私事。

    那天他在林氏集團樓下等了三個小時，直到晚上七點，才看見林爸下班出來。林爸看到他還在等，終究是不忍心，主動走了過來。

    丘奕然急忙迎上去，聲音帶著一絲急切：「林先生，當初說的一百萬??」

    「錢不是問題。」林爸打斷他，眼神裏帶著幾分複雜：「你願意捨命救悅玥，這份心意，比一百萬重要得多。我早就不在乎那筆錢了。」

    丘奕然彷彿看到了希望：「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玥玥在哪？」

    林爸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是我不讓你見她，是她不願見你。」

    丘奕然沈默了，他知道林悅玥的脾氣，要是她不想見，誰勸都沒用。

    「罷了。」林爸看著他失落的樣子，終究是軟了心：「我會試著勸勸她的，能不能成，還是要看她。」

    可那之後，林悅玥還是沒來找他。她又避了他兩年，直到現在，才以合作方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

    會議室裏，丘奕然坐在主位上，目光卻始終無法從林悅玥身上移開。

    他看著她熟練地介紹手下幾家中心的規模，跟公司的項目負責人交談時，從容自信，應對自如。原來這三年裏，她也在努力變強大，變成了更好的樣子。

    會議進行得很順利，雙方對合作細節基本達成了共識，就差最後敲定合同條款。

    陸樺笑著對馮依依說：「我們內部再討論一下，很快會給你們答覆。」

    所有人都起身往外走時，丘奕然卻突然開口：「等一下。林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林悅玥愣了一下，眼神裏滿是驚訝。

    這次合作只是她旗下幾個中心的課程合作，規模不算大，她以為丘奕然現在這麼忙不會親自來，見到他在門口穿著她當初替他搭的西裝時，她是驚喜的。

    可看到西裝用的材質，她才意識到，就算再怎麼像，都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套。

    這一點，在聽到丘奕然疏遠的稱呼時，她更是確信，他還在生她當年不告而別的氣，或許是已經不在意了。

    所以她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單獨談話。

    她遲疑了幾秒，還是點了點頭：「好。」

    關上門的那一刻，兩人之間的沉默像潮水般湧來，辦公室裏很安靜，只能聽到冷氣運行的聲音，還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為什麼要這麼走了？」最終還是丘奕然先開了口，聲音裏帶著難掩的委屈。

    林悅玥的臉色瞬間白了白，指尖緊緊攥著文件夾的邊緣，指節都泛了白。她低聲道：「對不起。」

    「為什麼又回來？為什麼要和我們公司合作？」丘奕然又問，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生怕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他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像他一樣，還惦記著過去的事。

    「我一直有關注你們公司，補習社那邊需要??」林悅玥抬起頭，迎上他的受傷目光，眼底已經泛起了白霧。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哽咽：「我也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丘奕然壓抑了三年的情緒。所有的思念、不安、委屈，在這一刻都有了出口。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還是和以前一樣軟軟的，帶著一點涼意，熟悉的觸感讓他眼眶瞬間紅了。

    「我不好。」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沒有你的日子，我一點都不好。」

    林悅玥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她掙扎了一下，想把手抽回來，卻被丘奕然握得更緊。「我怕再拖累你，我不想讓你因為我，活得那麼累??」

    「不是拖累，是我甘願。」丘奕然打斷她，聲音堅定：「悅玥，三年前我告訴自己，要變得足夠強，強到能保護你，強到能讓你安心，不用再擔心給我添麻煩。」

    他轉身走到辦公桌前，打開最下面的抽屜，拿出一個那個保存完好的信封，裏面裝著那疊他珍藏了三年的機票。他把信封遞到林悅玥面前，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些地方，我等了你三年，想和你一起去。」

    林悅玥看著熟悉的信，眼淚一直掉下來。那些都是他們曾經約定好要去的地方，現在卻成了刺痛人心的回憶。她再也忍不住，轉身就要往外走，想逃離這個讓她心慌意亂的地方。

    丘奕然急忙從後面拉住她的手，十指緊緊扣住她的手指，不讓她走。

    「都這麼多年了，我已經??不喜歡你了。」林悅玥哽咽著說，可腳步卻停住了。

    丘奕然從後面輕輕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帶著一絲懇求：「能不能再喜歡我一次？」

    林悅玥沒有說話，只是肩膀在微微顫抖。

    「現在我已經做到了，你能不能?? 不要再走了？」

    林悅玥終於忍不住，轉過身，撲進他的懷裏，哽咽著說：「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丘奕然猛地把她摟進懷裏，緊緊地，像要把這三年的思念和不安都揉進這個擁抱裏。

    三年的等待，終於等到了她的一句「不走」。

    丘奕然突然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絲絨盒，盒子是深灰色的，邊角被摩挲得有些發亮，顯然被他帶在身邊許久。

    他輕輕掀開，裡面靜靜躺著一枚銀戒指，沒有複雜的花紋，只在戒圈內側刻著兩道細小的弧線，湊在一起像個淺淺的笑臉，簡單卻透著滿心的認真。

    「這是兩年前就準備好的。」他的聲音比剛才更柔了些，指尖輕輕碰了碰戒面：「一直沒機會送給你。」

    剛完成林爸的目標後，他便用公司賺到的第一筆金去買了戒指和二手車，想著得到林爸的允許後，就可以再見到她，這次她穿高跟鞋逛街也不會再磨破皮，不用再為了他屈委自己。

    林悅玥看著戒指，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嘴角卻忍不住向上彎起，輕輕伸出左手。

    丘奕然的指尖帶著一絲顫抖，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銀戒輕輕滑過指腹，大小剛剛好，像是為她量身定做一般。

    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挲著戒指，感受著金屬的涼意和她指尖的溫度，心頭的空缺終於被填滿。

    「以後，無論去哪裏，我們都一起。」丘奕然俯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聲音溫柔而堅定。

    林悅玥往他懷裡又靠了靠，將臉埋在他的西裝衣襟里，輕輕點了點頭：「好。」

    那些印在機票上的未赴之約，那些被時光偷走的三年，那些藏在心底的思念與遺憾，在這一刻有了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