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眼看书迷 - 经典小说 - 濯仙(雙性、NP)在线阅读 - 十九、初出

十九、初出

    

十九、初出



    劈頭撞進光柱的瞬間,何焉感覺自己墜入一潭盛滿光的湖水,四周暖流湧動,光線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他連忙抽回被抓住的手,轉身想折回師兄身邊,可璀璨金光已吞沒所有返回的道路,只能無助地邁開腳步疾奔。

    得回去啊,不然師兄又要生氣的!

    他在鎏金般明燦光輝中盲目瞎轉,直至簇擁著身體的暖意消散、直至最後一抹光暈褪盡,目光所及已遽然變幻為一片再尋常不過的山野林景。

    此地荒草叢生,林立樹木枝幹細瘦矮小,遠不及沉天大境遍地可見之參天巨樹。煦煦日光灑落斑駁樹影,在微風吹拂中搖曳,淡淡草腥味混著泥土氣息撲面而來,雖是比瀰漫著瘴嵐谷的甜膩腐臭好上許多,但其中蘊含的靈氣卻相當稀薄,還有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混濁感。

    意識到正身處與沉天大境迥然不同的世界,何焉有些茫然,原地轉了圈環顧四周,愣是找不著半點金色殘光或陣法,也沒發現步城君等人的蹤跡,偌大樹林裡杳無人煙,靜得只餘下風聲輕吟。

    他握著紅顏傘柄,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徐徐吐出一大口氣想平復心情,倏然聽見禽鳥振翅的聲響。他抬起頭,只見那隻曾在瘴嵐谷見過的尖喙長尾黑鳥迎面飛來,逕自停駐於肩上。

    何焉眼睛一亮,欣喜道:「你是跟著我出來的嗎?」

    他當然沒期待對方會給予什麼回應,但在這迷途當口,身邊能有個熟悉的物事陪著,心中多少感到踏實了些。

    由於身上還帶著令人不適的黏膩感,何焉並未遲疑太久,決定先找個地方仔細清洗身體,再做後續打算。他沿著樹林裡的緩坡一路前行,很快便聽見細微的潺潺水聲,再依循聲音方向走去,果然發現一條溪流。

    何焉慶幸不已,再三確認周圍並無人跡後,褪去衣服小心地走進溪流中,溪水清澈冰冷,浸潤著環繞身軀的銀鏈子滲出絲絲沁骨涼意。何焉先是拭去身上污痕,接著慢慢彎下身張開腿,捧起水清洗腿根處的精斑。

    他呼吸不穩,手指顫抖地探入早些時候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女xue,死命咬牙忍著羞恥將腿張得更開。

    雖然知道這姿態極為難堪,可他一定得把裡面的東西弄出來,不然……不然……

    何焉雙眼和耳根都微微發紅,一手撐在岸邊的石塊上、一手在那怪異的狹小roudong裡掏弄,但凡此刻有人經過,都要將他認作不知羞的浪貨,竟在朗朗雲天的野地裡自瀆行樂。

    光是這麼想著,就好像真感覺到注視的目光,何焉嚇得往周圍看了一圈,再次確定四下無人,唯有那隻跟隨他而出的黑鳥,正矗立在旁的岩石堆上,目不轉睛盯著何焉的舉動。

    簡直像被人光明正大地打量。

    「你、你別看我……!」

    說是這麼說,何焉也感到荒謬,怎麼會對一隻鳥提出要求?但那黑鳥的目光太過直白銳利,好似真有人正透過那雙黑沉沉又圓滾滾的眼珠子,在暗地窺覷他的行蹤。

    何焉感到頗不自在,隨意清洗完底褲的髒汙擰乾後,也顧不上那悶溼感令人難受,急急忙忙套回衣服。

    這會兒黑鳥倒是偏頭挪開視線,振翅飛遠了去,一下子不見蹤跡。何焉本欲喚住那黑鳥,忽而聽見不遠處傳來的嘈雜動靜。

    「這一路上荒郊野嶺的,分明連個活物都沒有,你絕對是弄錯了!」

    「怎麼可能?我方才真聽見有人說話!」

    腳步聲越來越近,何焉還沒來得及繫好衣帶,就見樹叢後方突然冒出兩道影子!何焉連忙轉過身,對方發現竟有人在溪邊洗浴時,語氣十分訝異。

    「竟然真的有人!」

    「我說我明明聽到了聲音,你還不信!」

    「你這傢伙老是疑神疑鬼,整日胡思亂想的,誰知道是不是犯了什麼病。」

    「你說什麼!」

    眼見雙方要起爭執,何焉趁機迅速整理衣裳,抄起紅顏傘擋在身前一臉警惕。

    那兩人外表年輕,均是一身輕簡行裝,應是過路旅客,其中那身量較高大的壯碩男子欲朗聲挑釁,卻在看清楚轉過身的何焉模樣後,瞪大了雙眼目不轉睛,連接下來要說的話通通忘得一乾二淨。

    另一人察覺夥伴異樣,回頭看見何焉後雖也楞神了會兒,但很快便鎮定下來,結結巴巴地解釋:「抱……抱歉!咱二人途經此地,不知此處有人……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說著,那人躬身抱拳低下頭,脖頸耳根泛起一片紅暈。

    「無妨。」何焉淡淡說道,見對方並未表露出惡意,便慢慢收起紅顏傘,垂著眸子不再繼續接話。

    這倒苦了另外兩人,彼此面面相覷。

    眼前的美人雖著男服,容貌卻艷得雌雄莫辨,體態纖柔如弱柳扶風,又微妙揉合一股獨屬於少年郎的青澀與不羈,乍看之下是個年歲不大的清麗少年,卻又像極了出外假扮男裝的深院閨秀,一時間竟不知如何稱呼為好。

    那大個兒耐不住性子率先發話:「我叫呂衫,他是薛羨恩,我們倆正結伴前往長麓山腳的烏粱鎮,姑……公子你呢?如何稱呼?」

    「敝姓何,單名一字焉,」何焉停頓思忖片刻後,緩緩說道:「我本是在遊歷途中,打算找個地方暫時歇腳,卻不慎誤闖山林,繞了半天也尋不著出路……」

    「那不正好!」呂衫語氣激昂、喜形於色,迫不及待靠近何焉身邊說道:「我知道路!翻過這山頭再過去便是烏粱鎮,剛好今年鎮上的長麓書院在招募學子,定比往常更加熱鬧!何公子不如與咱們一道走,路上有個照應也安全些。」

    「這……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何焉略為猶豫。

    見這冷淡美人未拒絕自己的提議,呂衫越發來勁,「哪兒的話!相遇即是有緣,順路同行罷了,一點都不麻煩!」

    由於呂衫態度熱絡,加之眼下何焉確實也不知自己該去往何處,考慮一會兒後便點頭道:「那就有勞了。」

    他朝薛羨恩點頭致意,察覺對方面色迅速漲紅、一語不發掉頭就走,雖然感到疑惑,卻也未再多想,只是跟緊了兩人腳步。

    初來乍到,何焉對一切都感到無比新奇,路途中忙著左顧右盼,起初還會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呂衫的話,到後來索性沉默以對,自顧自欣賞沿途風景。

    呂衫自討沒趣,加快腳程趕上薛羨恩,認真談論起正事。

    「距離烏粱鎮還有好一段路,日落前定是趕不及,今晚怕是又得露宿荒野了。」

    「反正也不是頭一遭,」薛羨恩瞥了眼呂衫,小聲說道:「但那何公子看上去不是尋常人,像從富貴人家偷跑出來的孩子,也不曉得能不能適應……」

    呂衫悄悄回頭,見何焉頂著副天仙般的皮囊,一派悠然自得、毫無防備的模樣,心中不禁暗暗生出點別樣念頭。

    天色漸晚,在火紅的夕陽餘暉照拂下,三人終於出了山林。儘管周遭仍是一片荒蕪、杳無人跡,但薛羨恩眼尖地發現不遠處有間破落小廟,藏匿於晚霞籠罩下的荒煙蔓草之間。

    「總算有個遮風避雨的住所了。」他感嘆道。

    小小寺廟年久失修、破敗不已,四處可見蛛網塵埃,連龕前神像都被毀去大半,頭部只剩一隻低垂著的眼眸,好似正居高審視這幾名不請自來的遠客。

    趕了一天路,薛羨恩早已疲憊不堪,掏出行囊裡所剩無幾的麵餅,準備遞一些給何焉充飢,不料對方竟擺手婉拒,起身直接往廟門外走去。

    薛羨恩忙問:「何公子,你要做什麼?」

    何焉漫不經心說道:「我去附近看看。」

    「這時候在外走動太危險了,還是等明日再說吧!」

    「不礙事的,我就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

    說完,何焉也未理會兩人反應逕自離開,薛羨恩原本還要將人追回繼續勸,呂衫卻在這時制止了薛羨恩。

    他對薛羨恩搖搖頭,悄聲道:「那何公子有問題。」

    「什麼意思?」

    呂衫將一路察覺的疑點娓娓道來:「這人自稱在行旅途中,全身上下卻只帶著一把傘,連個包袱都沒有;整日下來不見他進食,給他吃的也不要……依我看,這何公子必是山中妖精所化,吸食人類精氣維生的!」

    聽呂衫這麼一提,薛羨恩頓時毛骨悚然,又聽呂衫接著說:「你別不信!我聽師父說過,厲害的妖精吸食了充足的人類精氣後,就算連續幾個月不吃不喝,也是完全看不出異樣的!」

    薛羨恩半信半疑,忍不住道:「可是……這事兒……無憑無據的……」

    呂衫靈機一動,說道:「要不這樣,你在這等著,我偷偷隨他出去瞧瞧。」

    「不太好吧?」

    「怕什麼?對付妖魔鬼怪,我可是經驗老道!」呂衫拍了拍胸口自信滿滿,發現何焉的身影已漸行漸遠,急忙提醒薛羨恩:「等會兒我出去後,你趕緊關上門,好好在裡邊待著,不然妖精發現身分暴露、惱羞成怒的話,我可保不住你!」

    話一說完,呂衫迅速動身尾隨何焉走出廟門。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腳步卻輕盈得很,沒發出半點聲響。

    事已至此,任憑薛羨恩如何擔憂,也只得聽話地闔上門,虔誠地跪在神像前,祈求今夜無事發生、一切平安順遂。

    暮色四合,落日將沉未沉,群鴉盤旋於林間,發出斷斷續續的嘶啞低鳴。憑藉著天邊殘餘霞光,呂衫很快找到何焉所在。

    這人走進稀疏的林子裡,不時地仰頭四處張望,最後抱著白傘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像在等待、或尋覓什麼東西似的,著實古怪得緊。

    呂衫以前確實涉入過一些微不足道的妖鬼怪事,實際上卻不曾與真正的妖物交過手,更遑論什麼能化形為人的妖精,即便在薛羨恩面前分析得頭頭是道,他心底卻壓根兒不認為這柔弱的小公子真是什麼精怪,充其量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傻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傻又標緻,這不立刻引來了居心叵測的惡徒嗎?呂衫舔了舔脣,咧開了嘴止不住笑,雙腳慢慢挪動至何焉身後。

    人長得皮白rou嫩、腰細腿長,無論怎麼看都不像個帶把的;就算真是男人,長成這副禍國殃民的樣子,就合該被人按倒身下、日日夜夜張著腿挨cao。

    話說回來,即使真是妖精又如何?施個符咒捆將起來,剝光了衣服不也同常人一樣?說不得還有些與眾不同的妙處。

    呂衫越想越興奮,傻子小美人已近在眼前,只消伸手逮住人、拖進了草叢堆裡,沒有人會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

    沒有人。

    他急切猛撲上前,長臂牢牢環住了纖細身軀,只須臾間小美人已成為囊中之物!

    詭異的是,懷裡的觸感沒有想像中的溫軟馨香,反而帶著些濕冷、黏膩,好像此刻抱著的不是人,而是一隻活生生的大青蛙。

    呂衫正納悶,驚見懷裡的小美人斜歪著頭,正以詭異的姿勢緩緩轉過來,那張絕色臉蛋像池汙濁的水,黑色陰影將鮮明五官逐漸攪和成一灘爛泥,嬌小的身體亦緩慢融化為冰冷的濃墨!

    他嚇得張大嘴、渾身動彈不得,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胸前的墨液便似有生命般湧入口中、直灌五臟六腑,迫得呂衫面色發青、兩眼翻白,整個人狼狽癱坐在地!

    直到最後一滴墨水滲入脣畔,荒野中只餘下男人的身影。他垂著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此刻晚霞褪盡,夜幕低垂,高大的身軀聳然孑立,周遭再不見其他人影。

    呂衫一動不動,呆立在那兒良久,久到皎皎明月悄然升起,才僵硬地動了起來。他微微歪著頭,拖曳著沉重步伐,彷如荒塚孤墳間遊蕩的無主遊魂,身上沒有半分活物氣息,在這幽深夜裡越發駭人。

    夜半三更,四下死寂,而他只是慢慢地,朝那間破敗小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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