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允许
66.允许
冷风一吹,秦玉桐打了个激灵,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站在自家门口,忽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荒谬感。 掏出钥匙,金属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她屏住呼吸,轻轻打开门,闪身进去。 家里灯没有亮。她松了口气,摸黑换了鞋,蹑手蹑脚。 只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好了。 可就在转角,书房的方向,一缕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xiele出来。 秦玉桐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 他回来了……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凌晨回家?怎么解释这件明显不属于她,带着陌生男人气息的外套?还有她红肿的嘴唇,和脖颈上那些根本来不及遮掩的暧昧红痕…… 秦玉桐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椅子拖动的声音,然后是沉稳的脚步声,正朝着门口走来。 跑。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咔哒。”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秦奕洲穿着一身柔软的灰色居家服,站在门口。他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书桌前那盏昏黄的台灯。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却让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幽微的光。 “小乖?”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 秦玉桐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狼狈得像一只被捉jian在床的猫。 她以为,接下来会是疾风骤雨般的质问。 是失望,是愤怒,是审判。 然而,秦奕洲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来。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秦玉桐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木质调香气,那是她从小闻到大的,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味道。 她死死地咬着唇,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秦奕洲却只是抬起手,将滑落到她臂弯处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裸露的肩膀。 他的指尖温热,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皮肤,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没有问她去了哪里,没有问她和谁在一起,更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只是垂下眼,视线落在她的膝盖上,问: “膝盖还疼吗?” 一句话,让秦玉桐所有紧绷的神经、所有伪装的坚强,瞬间崩塌。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 是了,她逃跑时,用膝盖狠狠地撞了陆朝。那一下用尽了全力,自己的膝盖也磕在了桌腿上。回来的时候走路姿势一定很怪,只是她自己慌乱中没有察觉。 她以为他会质问,会审判,会用检察官的锐利剖开她所有的谎言和不堪。 可他没有。 他只是像以前无数次她摔倒受伤时一样,第一时间看到的,永远是她的伤口。 秦奕洲没有等她回答,径直转身走向客厅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了医药箱。 他回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朝沙发扬了扬下巴。 秦玉桐顺从地走过去,坐下。 男人在她面前的羊毛地毯上单膝跪了下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他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然后伸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脚踝。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他的声音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膝盖,让她忍不住颤抖。 秦玉桐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么好看,他专注得像是在处理一件艺术品。 碘伏触碰到破皮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嘶”地抽了口冷气。 秦奕洲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抬头看她,眼底是清晰的关切。 就是这一眼。 让秦玉桐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决了堤。 大颗大颗guntang的泪珠,不受控制地砸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颤。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秦奕洲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追问,也没有安慰。 他只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抽出几张纸巾,用一种克制到近乎冷漠的姿态,一点一点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直到她渐渐平复下来,他才重新拿起棉签,为她涂上消肿的药膏。 做完这一切,他收拾好医药箱,站起身,恢复了那个沉稳可靠的秦检察官。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 “很晚了,睡吧。”他说。 秦玉桐仰着一张泪痕斑驳的脸,看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下。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声音平静地像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实。 “小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 “——除非,是你自己允许。”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迈步回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秦玉桐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冰冷的黑暗里,久久无法动弹。 是啊。 是她自己允许的。 在那场赌局里,她输了,她认了。 所以陆朝所做的一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