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53、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夜色渐深，深蓝色天幕完全笼罩了这座私人岛屿，临海的宽阔平台上，一场精心打造的生日宴正在进行。 一串串球形灯串在棕榈树间交织闪烁，巨大的白色帐篷下摆放着长桌，各式各样的食物与酒水，现场还有一支小型乐队，正演奏着冰雪奇缘的主题曲。 筱筱是今晚的主角，她穿着量身定做的公主裙，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钻石皇冠，几个小伙伴团团围住她，叽叽喳喳说话，眼睛亮亮地触摸她的裙摆和发饰。 与热闹格格不入的，是远离人群的观景台，施柏融一身深灰色休闲西装，姿态懒散地靠在围栏边。他无意与任何人社交，把自己隔断成一座孤岛，安静等待着宴会散场。 观景台另一侧，大人们几乎聚集在那几张长沙发上。男人们交谈着生意上的事，女人们的氛围则相对轻松，话题围绕美容、八卦和孩子。 一片欢声笑语中，忽地响起轻微的惊呼声，有人不小心将红酒洒在女主人的裙子上。周围人连忙递上纸巾，她神色如常，依旧保持得体微笑，放下酒杯，温声表示回别墅处理一下。 晚宴后的重头戏是烟火秀，宾客们移至沙滩上的篝火区，地毯和沙发坐垫已提前备好，小孩们兴奋得脸蛋通红，手拉手跑向视野最佳位置。 倒计时归零，第一声嘶鸣划破寂静，金色的光箭猛地蹿上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绽放，色彩斑斓的流光照亮了整个海滩。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快艇静静地随波起伏。卓蓝站在甲板昂头仰望，绚烂光斑层层叠叠落进眼底，坐在身侧的慕杳却对此毫无兴趣，她一直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在键盘上频繁敲击，正与岛上的人确认宴会进度。 她准备了一个大惊喜，但这个大惊喜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揭开，毕竟关乎施家私密，传出去不好听，得给他们一家人保留足够的体面。 烟火秀结束，宾客们跟主人家道别，陆续乘船离开。玩一整天的筱筱也累了，被母亲牵着回岛上别墅时，有两位新客人不告而来。 “杳jiejie！蓝jiejie！” 筱筱惊喜叫出声，提着裙摆飞奔过来，慕杳笑着蹲下迎接，卓蓝跟在后面，视线从筱筱欢快的笑脸，缓缓挪至站在扶梯旁那位女士。 她一袭长及脚踝的墨绿色长裙，身段和气质都非常好，水晶灯的熠光流淌在她精心打理的发丝与光滑的衣料上，衬得格外高雅明艳。 心脏陡然漏跳一拍，卓蓝定定望着那个女人，有什么东西正翻涌着袭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卷入吞噬。 莫名的恐慌从心底腾起，而在迎上女人投来的目光时，她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那股恐慌感在这一瞬凝聚成实质，像块石头沉沉压在胸口上，堵住她的呼吸。 小时候，她曾无数次问父亲，mama为什么不在了？ 他总会叹一口气，以一种复杂到她无法理解的语气说：她不属于这里。 她不属于那个小村庄。 却在那片荒凉的山坡上，有一座冰冷的、刻着她名字的坟墓。 啪嚓！ 一道破裂声刺破空气，女人手中的餐碟摔落在地板上，奶油与碎片四处飞溅。她恍若未觉，下意识向前迈了一小步，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卓蓝脸上，眉眼、鼻子、下巴每一处细细凝视。所有模糊的想象，与眼前这张和自己相似而真实的脸，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女人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过分苍白，但她迅速收敛了表情，唇边重新挂起有些僵硬的微笑，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我去叫人来收拾。” 女人正欲转身，慕杳缓缓站起来，像个欣赏完戏剧落幕而意犹未尽的观众，轻轻拍了拍手，视线在神色各异的两人之间流转：“江阿姨，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卓蓝。” 原来，这就是她口中，揭晓答案的时刻。 卓蓝深吸一口气，在心内反复咀嚼“江”这个姓氏。那个父亲醉酒时念及的名字，本该躺在荒坡坟墓里的名字…… 大门口，两道身影步入玄关，父子俩刚送走最后几位宾客，施父正和儿子谈论席间提及的某项合作，施柏融兴致缺缺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他们对即将面对的场面毫无防备，施父首先注意到客厅中央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是慕家女儿，打小看着长大的，熟得很。另一个是陌生面孔，但很奇怪，她的眉眼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施父尚未有所反应，跟在身后的施柏融先一步上前。 他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卓蓝，这个场面不是没有构想过，他也曾期待看到，看到她们痛苦、怨怼、相互责问，但他唯独没想过，这场暗中布下的局，竟会被慕杳以这种方式，直白残忍地揭开。 施柏融快步到卓蓝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卓蓝仍处于震惊和茫然之中，整个人被往后拉了半步，她脸色发白，迟缓地望向挡在身前的背影。 “你想干什么。” 施柏融脸色阴沉至极，慕杳浑不在意，反而笑着看向失魂落魄的卓蓝，意味深长：“我做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筱筱一无所知，迷茫地望着他们，而施父已察觉妻子的异常和地上狼藉的碎片，眉头紧紧皱起：“到底怎么回事？” 慕杳抱着臂转向施父，举起手机，施施然地晃一晃：“伯父，我这有一份DNA检测报告，您有兴趣看看吗？” 卓蓝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只能看到那个女人流着泪、充满痛苦与哀伤的眼睛。 那座孤零零的坟，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