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一巴掌重重打过去
54、一巴掌重重打过去
十八岁那年,她经历了一场噩梦。 那是入冬后第一场雨,风冷冷吹过深夜的街道,她蹲在马路边,浑身被酒气与雨水浸透,嘴里反复咬着一个名字,哭得撕心裂肺。 人生中第一段感情,彻底结束在了那一天。 那时候她的世界被这段感情占满,交付出了全部真心,却终究抵不过时差与异国带来的猜疑和无止境地争吵。 她曾以为,那种心被掏空的痛苦,就是人生所经历最灰暗的时刻。 直至那部破旧黑车无声无息停在面前,挡住那片昏暗的路灯,她原有人生才真正的、彻底的开始崩塌。 开进深山那条路似一条没有尽头的崎岖路,她被铁链绑住手脚,蜷缩在车厢角落,所有求救与挣扎被沉默吞噬,陷入死寂。 此后,是长达七年的压迫。 她的世界被压缩成一方阴暗潮湿的土屋,她的身份被剥离,她所有的的骄傲、梦想、连同那个雨夜里破碎的少女心事,一同被碾磨成沙砾,无声掩埋在那片黄土地里。 七年,两千五百个日夜的煎熬,她耗尽一切包括灵魂在内的代价,才终于从那个吃人不吐骨的深山坳里,拖着残破的身心,一步一步走出来。 除了父母,她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这段不堪过往。那些深入骨血的记忆,也是她试图用余生去遗忘的废墟。 而多年后的此刻,那些陈旧伤疤被一份DNA报告,再度血淋淋地撕扯开。 江蕴伶掩面哭泣,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而慕杳恍若未闻,指尖在屏幕上轻巧滑动,目光逐一掠过众人,最后停留在神情恍惚的卓蓝身上。 她脸上挂着洞悉一切、又有几分残忍玩味的笑容,凭着从施柏融那里偷偷复制来的DNA报告,顺藤摸瓜挖出卓蓝父亲与江蕴伶那段不为人知的关系,然后以一个“知情者”的身份站到众人面前,揭示所谓真相。 “施伯伯,您还不知道吧?”慕杳将屏幕转向施父,语气轻快得仿佛在分享一则趣闻,“这位卓蓝就是江阿姨的亲生女儿。” 施父面色铁青,望向一旁几近崩溃的妻子,再转头看着被儿子护在身后的卓蓝。那张年轻脸庞,此时在他眼中,和记忆中妻子年轻时的模样重叠起来。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施柏融冷眼看着这场由他暗中推动却失控了的闹剧,原本期待某种报复性的快意并未出现,他强压住情绪,攥着卓蓝,不由分说朝大门走去。 他意图带她避开这个场面,而慕杳的声音却不依不饶荡在身后:“据我所知,江阿姨消失那几年对外宣称静养治病,对吧?” 她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继续用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口吻:“而事实是,她根本不是养病,而是遇到了卓蓝父亲,七年里为他生儿育女。后来再与伯父您重遇,替代了原配的位置,成为您第二任妻子。 卓蓝顿住脚步,施柏融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没有任何犹豫,半强制地拉着她继续往外走。 “我想,”慕杳仍在说,声音里甚至带上一丝虚伪的惋惜,“江阿姨大概不曾跟您详细提起过那段往事吧,毕竟……” 她故意拉长语调,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掷下最后一击,“那个藏了她七年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罪犯。” 江蕴伶瘫坐在地板上,泣不成声:“不…不是这样的…” 慕杳充耳不闻,甚至还觉得刺激得不够,“好心”地补充了细节,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拐卖妇女、非法拘禁……数罪并罚的话恐怕量刑不轻吧。” 如同一根根粗刺,狠狠扎穿卓蓝的心脏。 她一直以为父亲只是沉默寡言的普通男人,从未想过…从未想过那座母亲的荒坟是假的,更从未想过,她的父亲竟是将母亲推入七年地狱的罪魁祸首。 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弯下腰,手捂着胸口剧烈干呕,施柏融撑住她软倒的身体,看向慕杳警告:“你够了!” “什么叫我够了?”慕杳挑眉,反而向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我哪里说错了吗?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不是吗?你计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怎么,现在舍不得了?” 夜风裹着海水的咸腥气涌入客厅,吹散了屋内的暖意,也吹得人遍体生寒。 卓蓝心口跟着发冷,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踉跄着走向门口。 一脱离众人视线,一直紧绷的神经仿佛骤然断裂,她终于把积压已久的情绪释放出来,终于掉一滴泪。 冷风刮在脸上,眼泪汹涌往外流,卓蓝不停抬手抹去泪痕,加快步伐向着刚下船的地方走,施柏融大步追上来,一把拉住她手腕,而抓紧她的下一秒就受了一记耳光。 一巴掌重重打过去。 施柏融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整个人怔住了,错愕地转头看向她。 两人胸口沉沉起伏着,他左脸火辣辣地疼,而她被握住的手腕也在轻微颤抖。 卓蓝抬头看他,通红的眼睛里,泪水依旧止不住滚落,声音嘶哑地问:“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