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能借根笔吗

    发了一整天传单，扫了无数个二维码。最后对方说看她年纪小，给不了像那些阿姨一样的工钱，只能给她八十块。

    “能给现金吗？”明珠问。

    “meimei，这年头还有人要现金啊？”那人忍不住笑了，“不是都扫微信就完事了吗？又快又方便。”

    她没法解释自己连手机卡都没有，买的只是个二手手机，也没注册微信。她只是轻声又重复了一句：

    “我要现金。”

    对方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钱包，捻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她。

    “来，八十块，你数数。”

    明珠接过，点了点，其实就三张，她郑重地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

    她刚搬进这个出租屋，一无所有，连房租都还欠着，小小的身体顿时体会到了成年人的艰难。

    她想了想，其实天天吃面也没什么，“在村里不也是这么过的嘛。”她心里说服自己。

    回了出租屋，她才发现苏检一直没出门呢。她今天虽然累得腿脚发软，可因为挣了点钱，心情很好，一直找他聊天。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jiejie，她特别好，拉了个群，让大家扫二维码，我一下子就发出五六把扇子！”说到这里，她简直两眼放光呀！

    “还是好人多啊。”她轻声感叹。

    她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身边这人怎么一直不说话。

    她扭头去看。

    苏检面无表情，神情压抑得厉害。他眼睛看不见，可能就没意识到自己表情的不自然，但手却下意识地缩在桌边，指节微微发白，不自觉蜷缩着。

    “苏检？”明珠低声唤他，“你……不舒服吗？”

    听到名字，他好像才从某种回忆或念头中挣脱出来，面色飞快地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明珠又问了一次：“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觉得……”苏检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沙哑，磨得明珠感觉心里不舒服。

    她意识到对方似乎有什么难言的痛苦，赶紧打断：“不用强迫你自己说的，我只是太开心了，今天话有点多。”

    苏检低下头，仿佛把一大口闷气咽回了喉咙。他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但是手下没有放松，整个人仍旧绷得像根弦。

    明珠觉得自己肯定说错了什么，又不敢问太多，现在很需要给对方留下一点空间。

    她站起身，拿起小书包，说：““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喔。”

    门咔哒一声被锁上，接着传来一阵女孩奔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里，苏检独自坐着，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不是有意冷场或扫兴的，可是那种刺进骨缝的孤独与自卑，是那么根深蒂固。

    恶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别人的热情可能转瞬即逝，最终带来的只会是更多失望。他后来渐渐只是一个人行动，没有任何朋友。

    他起身收拾桌上的杂乱，动作缓慢，心事重重。

    但明珠不一样。

    她是真诚的，明亮的，就像一道光，可能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吧，他想。

    他心底下发出一个小小的声音，“这是上天的恩赐吗？”

    恩赐他过去的痛苦，最终能够有一个不会嫌弃他也会包容他的朋友。

    他将塑料袋包装袋都丢进垃圾桶，又将根本没有装满的垃圾袋提起来打包放在门口。

    他想，原来有朋友的感觉是这样啊。

    “如果她愿意……我想成为她的朋友。”他在心底轻声说。

    他提着瘪瘪的垃圾袋晃悠悠地走下楼去丢垃圾，脑海里都是明珠，

    ……

    明珠这次出门，也不止是为了给苏检留出空间。

    她今天发传单时，无意中发现自己社区这边有一个很大的图书馆，，里面人很多，大多数都在安静地看书学习。

    她脚步没有停。

    她想着，自己也许可以每天工作完下班后来这里学习，这里的学习氛围肯定很好。

    结果证明是学习氛围过于好了，座无虚席，根本找不到空位。

    明珠在馆内转了整整半小时才看到一个男人提着包离开，她立刻跑过去坐下。

    即便屋外已经快天黑了，图书馆内灯光明亮。桌面上贴着注意事项与二维码，包括闭馆时间为晚上十点的提示。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晚上七点多，还能有一些学习时间。她抓紧时间打开背包，掏出自己的学习资料。

    其实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包里就是一个笔袋，她初三的一些练习册。但又总比没有好，她立刻就沉浸了进去，忘乎所有。

    直到感受到旁边有人用手指轻轻戳她。

    她一愣，转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周边已经换了个人   。

    这个人更年轻，似乎和自己年龄相仿。长得也更好看，白净的皮肤和懒懒的笑意，都让人很难忽略。

    “能借根笔吗？”他问。

    他刘海微垂，眼神明亮，笑起来带着几分坏坏的味道，和图书馆的沉静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