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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风雪4

    

北境风雪4



    晨间帐帘被狂风掀起时,雪粒子混着马粪的腥臊气扑面砸来。

    金楚楚逆光立在帐外,银甲映着雪原刺目的白,肩头玄狐裘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她手中马鞭还滴着血,鞭梢缠着半截狄人耳朵。

    “末将来迟了。”金楚楚单膝点地,甲胄撞在冻土上的闷响惊得炭盆火星四溅。她抬头时眉峰凝霜,目光却刀子似的刮过案前那碗未动的羊乳——乳面已结出冰膜。

    我抬眼:“郡主从楚阳郡到庀伮,跑死了几匹马?”

    “七匹。”金楚楚解下佩剑掷给亲卫,“不比殿下娇贵,乘着玄甲卫的暖轿来赏雪。”

    赵昭的剑鞘骤然抵住青砖,帐内亲卫齐齐按刀。

    “楚阳郡到北境,千里冰封,七匹马……”我低笑,声音冷得像雪原上的寒风,“郡主倒是比本宫还急着送死。”

    金楚楚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却未起身。她单膝跪地的姿势纹丝不动,肩头的玄狐裘被风吹得翻卷,露出甲胄下斑驳的血迹。

    “殿下误会了。”她低声道,嗓音如冻土下的暗流,沉稳而压抑,“三日前接到北境急报,连夜点兵,从楚阳郡赶来,一路斩了三拨流寇,七匹马是不得已。”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盆中柴火噼啪作响。

    我抬手示意赵昭退下,“郡主既然来了,”淡淡道,“便留下吧。北境风雪大,多一个人,总好过多一具尸体。”

    金楚楚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如常。她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末将遵命。”

    帐内的气氛稍稍缓和,炭盆中的柴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忽听得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斥候撞开帘幕,冰碴混着寒气喷在青砖上,“狄人骑兵绕道鹰愁峡,距大营不足二十里!”

    金楚楚霍然起身,玄狐裘扫翻炭盆。

    “末将请战。”她攥紧马鞭,“三千楚阳轻骑已列阵待命。”

    我却垂眸将羊乳碗推向炭盆,冰膜遇热裂开细纹:“郡主急什么?”      抽剑划开舆图,剑尖点在“庀伮”二字:“狄人劫马烧粮是为诱敌,真正的主力——”      剑锋倏地刺向舆图边缘一片空白,“在这里。”

    金楚楚瞳孔骤缩——那里是父兄战死的暨坍岭。

    帐外忽起狂风,她想起父兄战报上那句“暨坍岭遇伏”,喉间泛起铁锈味。

    “末将愿为先锋!”她猛然单膝跪地,“楚阳轻骑擅雪原奔袭,半日可达暨坍岭。”

    “郡主,本宫要你守鹰愁峡。”我轻笑,“用楚阳轻骑的旗,打漠北王庭的鼓。”

    金楚楚抬头,正撞见太女用剑尖挑起案上赤狐尾羽箭镞。

    赵昭突然掀帘闯入,肩甲结着新雪:“狄人前锋已至十里亭!”

    楚阳轻骑的黑旗在暴雪中狂舞,漠北战鼓震得冰棱簌簌坠落。

    楚阳轻骑的黑旗卷着暴雪,如墨色狂龙扑向十里亭。

    金楚楚策马冲在阵前,玄狐裘被风撕成碎片,银甲上溅满血珠。

    漠北王庭的赤狐战旗近在咫尺,她扬鞭劈开风雪,鞭梢缠住狄人百夫长的咽喉,腕间一抖,头颅飞起时血雾与雪沫混作一团。

    狄人战鼓骤停,前锋阵型大乱。

    “换弩!”金楚楚厉喝。三千轻骑齐举连弩,箭雨压着风雪倾泻,赤狐旗瞬间被钉成刺猬。

    “冲阵!”她马鞭指向溃散的狄人残兵,“一个不留!”

    楚阳轻骑杀穿十里亭时,暨坍岭的狼烟已染红半边天。

    金楚楚忽然勒马,战马前蹄深陷雪坑——是狄人挖的陷马阵!两侧雪坡轰然塌落,埋伏的狄人重甲兵如黑潮涌出。

    “结圆阵!”她挥鞭斩断袭来的钩镰枪,左臂甲胄被削去半片,血顺着银甲纹路滴在雪地上。

    重甲兵的铁盾阵步步紧逼,楚阳轻骑的箭囊渐空。

    “郡主!”副将嘶吼着扑来,替她挡下劈来的弯刀,“东北角有缺口!”

    缺口处,狄人重甲兵的尸体突然炸开。

    玄甲卫的红旗刺破雪幕,赵昭的剑锋挑飞最后一具尸体:“奉殿下令,接应楚阳轻骑!”

    暨坍岭的冰崖上,太女的白狐氅衣被血染成淡红。我足尖点着狄人统帅的尸首。

    冰崖下,幸存的狄人士兵被北境兵按跪在地,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郡主来迟了。”我俯视着冲上山坡的金楚楚,“本宫替你留了个活口。”

    金楚楚忽然解下佩刀。

    刀柄刻着楚阳王氏的图腾,此刻重重插入暨坍岭的冻土。

    “十年前,王老将军的刀也是这么插进雪原的。”我指尖抚过刀柄图腾的裂痕,“只不过插的是狄人主将的胸口。”

    金楚楚的披风在狂风中翻卷如旗,闻言猛地转头。

    我将刀抛还给她:“这柄惊鸿刀饮过三代楚阳王的血,不该烂在冻土里。”

    刀柄落回掌心的瞬间,金楚楚听见冰层深处传来轰鸣。

    二十里外的雪原突然炸开火光,埋了半月的火雷顺着冰缝窜起,把狄人藏在暨坍岭的粮草营烧成冲天火柱。热浪掀开积雪,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战甲——全是战死的将士,覆甲执刃,如沉睡的兵俑。

    暨坍岭崖顶焚香。

    她手中不是线香,而是一支染血的赤羽箭。

    我搭弓引燃箭簇,赤羽箭撕开夜幕的瞬间,整片峡谷亮如白昼。“此箭祭新魂,也祭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