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花店与rou铺
94. 花店与rou铺
16:07。 一家小巧精致的花店前,橱窗里堆满不合时令的奇异花卉。 洛朗做了个“请”的手势。“选一些吧,利筝小姐。”他又用回了礼称。 “沙龙主人是我的老朋友,”他解释道:“带束花去,总不失礼。” 利筝不认识这里任何一种花。她只觉得香气过于馥郁,色彩过于秾丽,压迫呼吸和视线。 洛朗随意指点着,让店主包起几支形态最张扬的花。在利筝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他手指的动作开始出现重影,与花色交融又分离。 店主的剪刀探入画面。 张开,合拢—— “咔嚓。” 声音刺穿耳膜穿到太阳xue,那里一跳,仿佛有根细小的神经被随之剪断。 “选你喜欢的。”洛朗说。 利筝目光掠过丛丛诡艳,无从抉择。“不知道该怎么选。” 洛朗将那束刚包好的狰狞花束递给她。 “那这个给你。” “生命的绽放与凋零,都值得欣赏。”他意有所指地,然后发出咏叹:“啊……我带你去个地方。” 利筝被他半拥着拐进一条逐渐狭窄的巷道。喧闹声开始变质,直到他们转过最后那个拐角,扑面而来是浓烈的腥气。 洛朗在rou铺前停下脚步。 晃动的不锈钢钩环闪着光,下方是大块新鲜的rou品。 老板系着血迹斑斑的围裙,正用砍刀分解一扇肋排。 洛朗指向其中一块品相极好的菲力,“要这块。”手指移向旁边带着筋膜的肩胛rou,“还有这个,坚韧,耐嚼。” 老板熟练将两块rou取下,秤过,然后用厚重的刀面将它们并排放在粉色屠夫纸上。 红rou、黄脂,粉色纸…… 洛朗见她看得认真,伸手揽住她向前半步,姿态在外人看来是亲昵的。 他低下头,在市井喧嚣中轻柔地问: “利筝小姐……” 他目光扫过那两块截然不同的rou。 “你的内心,是哪一块?” 问完,他对rou铺老板露出礼貌微笑,付钱,接过包好的rou品。整个过程从容不迫,甚至还在老板的祝福声中点头致意。 ——— 离开rou铺,巷子里的空气依然浑浊,但总算冲淡了些金属腥气。 洛朗将rou换到另一只手,“说起来,”他声音温和,“我似乎听到一些关于利筝小姐在收藏界的风评。” “说你不仅收藏些……杂七杂八的物件,也收藏男人。” “还说了什么?” 洛朗只是微笑。他继续向前,“在你看来,你的行为和Kakia(卡喀亚)有什么区别?” 这个词,意为“邪恶”、“道德上的卑劣”。 这个人物,是堕落与恶德的化身。 “卡喀亚诱惑英雄,我与恶共处。” 洛朗忽略她话里的四两拨千斤。他追问:“所以,你享受‘恶’本身的愉悦。用他者的欲望来填充自身。你收藏了他们……那你自己是什么?一个精美的、流动的容器?” “容器会满。我好像一直空着。”利筝抬眼看他,“像你手中的rou,盛放着死亡,又不属于死亡。” “有趣。福柯说,权力通过定义‘异常’来巩固自身。鲍德里亚则认为,我们早已沉溺于符号的拟像之中。你怎么看?” “福柯沉重,鲍德里亚悲观。”她笑了笑:“我更倾向于巴塔耶——越界本身才是对生命最虔诚的礼拜。” 洛朗也笑了。他用吟咏般的语调继续:“那只叫绍塔的牧羊犬,它看你的眼神……你现在就用那样的眼神看世界,是吗?” “不。”她的声音突然卷在风里,“我是那个被绍塔注视的孩子,永远在等待一个审判。” 洛朗停下脚步,问,带点戏剧性:“可曾有人真正死在你的手里?” 街口的风突然静止了。她怀中的花朵散发出腐败的甜香。 “死亡有很多种形式。”她答。 “比如?”他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社交意义上的死亡,灵魂某个部分的灭亡,或者……”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中的rou包上。 洛朗凝视着她,“利筝小姐,你怎么看待纯粹的rou体交缠?当一群人赤裸交叠,皮肤紧贴,分不清是谁的手在抚摸、是谁的唇在吮吸——你认为那是什么?” “是什么?德维尔潘先生,我以为你见多识广。” “你知道吗,”他有些兴奋,眼里带着新发现的欣赏,“今天的你格外诱人。” 利筝调整了一下抱花的姿势,问:“你手中的rou,是今晚沙龙的晚餐,还是另一个隐喻?” 洛朗的笑意更深了,青金蓝眼睛里闪着愉悦的光。“也许都是。有些rou体需要恰当的烹饪,才能激发最深层的风味。” 他微微颔首,示意前方一栋灯火通明的房屋。“我们到了。希望这个夜晚,能让我们都看到……更多真实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