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要责任
首要责任
前一夜的醉酒与那个嘴角的轻吻,让赵云舟辗转难眠。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心烦意乱,甚至不敢点燃那支她曾送的、有安神之效的香薰蜡烛,生怕那熟悉的气味会勾起更多不受控制的遐思。 他睁着眼,在黑暗中一遍遍剖析魏亦可的行为动机,以及自己后续该如何应对。 他必须承认,自己对魏亦可的关注,早已超出了寻常导师的范畴。但他固执地将此归咎于责任——作为他第一个博士生,他自然期望她一切顺利。“或许是我做得太多,让她产生了误解。” 他试图用这个理由安抚自己内心的波澜,将萌芽的情感定义为“不必要的误会”。 学术圈的流言蜚语他并非不知,师生恋的标签往往与“诱骗”、“勾引”等不堪的字眼捆绑。他赵云舟一生恪守规矩,绝不能将自己与魏亦可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然而,理智上要划清界限,情感上却怕话语太重。他想起她平日那易羞的模样,生怕一句严厉的拒绝会击碎她那看似脆弱的心灵。这份纠结让他直到天光微亮才勉强入睡。 周六中午,当他收拾好自己走出卧室,客厅早已空无一人。沙发上的毯子被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昨夜那个旖旎又混乱的夜晚,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梦。 “也好,今天不用面对她。”他松了口气,心底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接下来的几天,魏亦可在学院里明显躲着他。每每他想叫住她,她总能敏锐地察觉,而后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隐入人多的地方,让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无从开口。 “她果然是害羞了。”赵云舟自行脑补着她酒醒后懊悔万分、无地自容的模样,心下微软,“那件事,或许可以暂时不提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魏亦可的躲避,是一场精心计算的策略。她太了解他的“较真”,断定他必会急于“拨乱反正”。她偏不给他这个机会,要让他反复咀嚼那个吻,让暧昧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同时,她必须维持住“胆小腼腆”的人设,此刻若逼得太紧,只会吓跑这个习惯在秩序中寻找安全感的男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一次与大导李教授的三人会议后,李教授先行离开。赵云舟叫住了正要溜走的魏亦可:“魏亦可,你留一下,有个数据结果要和你确认。” 魏亦可身体一僵,只能认命地坐回原位。 在公事公办地讨论完所有学术问题后,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赵云舟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用了一种他自认为最严谨、最不会伤人的方式开口,试图将脱轨的一切拉回“正轨”。 “魏亦可,关于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事……”他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我们都需要进行反思。作为你的导师,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清醒并维护专业的师生边界,是我的首要责任。那晚是我的失职,让你可能处于一个感到不适或困惑的境地,我为此郑重道歉。” 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构筑他的理性堡垒:“我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工作关系,也期望我们能共同维护好应有的界限,这对你的学术生涯至关重要。” 魏亦可在听到“前几天晚上”几个字时,就深深地低下了头,与那晚主动亲吻他的大胆模样判若两人。 拒绝的利刃,她并非第一次品尝。童年时无数次向父母伸出渴望关爱的手,换来的永远是“你要让着表哥”的冷漠;每一次成绩优异的喜悦,总被“女孩后劲不足”的预言浇灭。正是这些过往,让她早早学会了用“不在乎”来自我保护,只敢沉溺于无需负责的rou体关系,而将真正的情感亲密紧紧封锁。 赵云舟曾经的维护与关照,像一道微光,诱使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推开那扇门。可他此刻这番“理性”的划界,无异于在她刚刚裂开一道缝隙的心门上,重重落锁。 一股熟悉的、冰凉的酸楚从心底蔓延而上,直冲眼眶。她死死咬着下唇,试图压制那不合时宜的湿意。 赵云舟看着她低垂的、几乎要缩进衣领里的脑袋,以及那微微泛红的、精巧的耳垂,心头莫名一紧。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他见不得她这副样子,下意识地放软了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补充道: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真的。你……你应该多去接触和你年纪相仿的、更合适的男生。”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这不是您该关心的事,赵老师。” 魏亦可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她的眼眶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褪尽的红,但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羞涩、慌乱,甚至没有了温度,只剩下一片疏离的平静。 她迅速收拾好桌上的笔记本,抱在胸前,像一个竖起了所有尖刺的防卫姿态。 “如果没事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关门声轻而决绝。 赵云舟独自留在骤然空寂下来的会议室里,对面座位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离去时带起的一阵微风。他原本以为说清楚后会如释重负,为何此刻胸腔里充斥的,却是一种更深的沉闷与……一抹挥之不去的、尖锐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