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一年的时光,如同指间流沙,飞快地消逝。转眼间,便逼近了魏亦可当初承诺回国的大致期限。 “你要回国了吗?”赵云舟在聊天框里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才终于将这句看似简单的话发送出去。近乡情更怯,越是临近她可能归来的日子,他心中那份隐秘的忐忑便越是清晰。这一年,他们几乎每日联系,他熟知她在澳洲的每一个足迹,然而,物理上的距离可以跨越,心理上的距离感却在不经意间滋生。 他害怕那个见识了更广阔天地、已然蜕变得更加独立自信的魏亦可,心中是否还为他保留着从前的位置。他真正想问的是“你要回到我身边吗?”,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个小心翼翼、关于归国的试探。 “嗯。我要去花城,一个初创公司给了我offer。”魏亦可的回答很快传来。 这果然是很“魏亦可”的风格。赵云舟深知,这一年的“空窗期”在传统招聘者眼中或许是硬伤,他们会质疑她浪费了宝贵的学术黄金期。但她的行动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在陌生环境摸爬滚打的韧性,恰恰是充满活力的初创企业最看重的品质。 “在澳洲认识的一个朋友,他们在花城创业,做AI与睡眠干预结合的项目。我跟着线上参与了几次他们的脑暴会,觉得理念很前沿,也很有社会价值,就决定加入试试。”魏亦可解释道,字里行间透着对未知挑战的兴奋。 “嗯,挺好的。这个方向很有潜力,也很适合你。”赵云舟回复道,由衷地为她找到想做的事而感到高兴。但一丝失落仍难以抑制地漫上心头——她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已经彻底不需要他这位“赵老师”在学术或职业规划上的任何指引了。 听着她在电话里对未来蓝图侃侃而谈,那些他完全陌生的术语和商业模式,让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然是她专业领域外的“局外人”。他还在努力适应与这个全新的、强大的魏亦可相处的方式。 魏亦可初到花城,面对租房、适应新环境等一系列琐事时,赵云舟立刻提出:“我向学校请几天假,过去帮你安顿一下。”他想借此机会,见一见这个让他思念入骨,却又感到些许陌生的女人。 然而,魏亦可的回复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的无奈:“真的不用!这点小事我自己能搞定。你工作忙,别来回折腾了。” 之后的几个月,赵云舟数次尝试规划行程,想趁假期飞一趟花城。可魏亦可的回复总充斥着歉意与疲惫:“云舟,这周真的不行,投资人临时要来尽调。”“下周恐怕也没空,产品原型测试到了关键阶段,我们全员加班。”“下个月?下个月可能要跑渠道,时间完全定不下来……” 他理解创业维艰,她口中的“一个人当三个人用”绝非虚言。她像一块被投入激流的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关于融资、技术、市场的一切知识,连在通勤的地铁上都捧着专业文献。她生活的重心,已被那个名为“梦想”的磁石牢牢吸住,留给风花雪月的时间和精力,几乎被挤压殆尽。 偶尔,魏亦可去林城周边城市出差,会提前发消息问他:“我下周会在邻市待两天,你有空吗?我们能见一面吗?” 赵云舟总是满怀期待地查看着自己的日程,却发现那个时间段,自己要么要主持重要的课题组会议,要么有无法推脱的学术评审,或是正好要带队学生参加竞赛。新学院刚刚站稳脚跟,他同样被各种事务捆绑,难以轻易抽身离开林城。 一次,两次,三次……希望如同脆弱的肥皂泡,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在现实的墙壁上撞得粉碎。 久而久之,那些曾经热络的日常分享,渐渐变得稀疏。从每天互道早安晚安,分享午餐吃了什么、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变成几天才有一次简短的对话,内容也慢慢局限于转发一些行业八卦或社会新闻。热烈的思念,被琐碎而疲惫的生活慢慢磨蚀,沉淀为一种更为复杂、带着些许无力和疏离的挂念。 赵云舟看着手机上与魏亦可的对话窗口,从顶置聊天中慢慢下沉。他开始清晰地感受到,那条连接着两人的、无形的线,正在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脆弱。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不确定感攫住了他——他还能在她的新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吗?那个曾经全身心依赖他的女孩,似乎真的已经不需要他了。这种认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与恐慌。 有好几次,赵云舟都从纷乱的梦境中惊醒。梦里,魏亦可总是挽着一个面容模糊、却气质卓然的陌生男人,笑靥如花地走到他面前,用一种既熟悉又疏离的语气大方介绍:“赵老师,好久不见。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而那个男人也会顺势伸出手,随着魏亦可的称呼,礼貌却带着某种胜利者姿态地喊他“赵老师”。 每一次,他都在那句“赵老师”带来的刺骨冰凉中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不止,掌心一片湿冷。 不,他不要。他绝不能失去魏亦可。 这恐惧如此真实,几乎攫住了他的呼吸。又一次从这样的梦境中挣脱,他摸索到床头的手机,屏幕幽幽的光亮起,显示着凌晨一点二十三分。深夜将所有的脆弱与思念都无限放大,冲动压过了理智,他毫不犹豫地在对话框里键入:“我好想你。” 令他意外的是,消息几乎瞬间显示“已读”,随后,一个可爱的、写着“想你”字样的表情包跳了出来。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瞬间涌上心头——她还在,她还没睡,她回应了他的思念。然而,那轻飘飘的表情包,像是一片羽毛落在积满尘埃的心湖,激起的涟漪远远无法抚平那深不见底的不安。他需要更多,需要听到她的声音,确认她的存在。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按下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铃声响了几下便被接通,屏幕那端出现了魏亦可的脸。她似乎有些惊讶,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办公室,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云舟?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浓重疲惫,却仍强打着精神。 “没事,”看到她的一瞬间,赵云舟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而她却仍在奋战。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亮了床头灯,坐直了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拉近一些彼此状态上的差距,“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后堆满文件的办公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担忧,“这么晚还在工作?你……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