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3-4

    3

    鎏金香槟塔折射着水晶灯辉，沈墨深坐在露台的沙发椅上，向喧嚣的宴会厅中央举杯致意，其手中的酒杯映着他餍足而愉悦的脸庞。

    见耳机里一直没传出声音，沈墨深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房间？"

    …………………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心里没数吗？"苏皖没好气……………………

    ……沈墨深笑得没心没肺，带着点恶劣的得意，"……………………………"

    "服务员走过来了。"苏皖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生无可恋的感觉。她已经尽量避开那些明亮的通道了，但是酒店的服务员似乎无处不在，仿佛每一个转角都能碰到。

    "不会掉出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苏皖气得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服务员远远就注意到了苏皖深一脚浅一脚的奇怪步伐，以为苏皖是崴到脚了，立刻带着职业性的关切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女士，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服务员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苏皖摆摆手，表情略显尴尬，"没事，不用。"

    苏皖生怕服务员看出什么端倪，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对着服务员摆摆手，示意自己在通话中。

    服务员也很有眼力见，见苏皖拒绝，便不强求，礼貌地退后一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联系酒店的医务室。"

    "好的，谢谢。只是脚麻了而已。"苏皖低声回应着，声音里的不自在几乎要溢出来。

    等服务员走了，苏皖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再也顾不得难受，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电梯。这个电梯直达房间，当电梯门缓缓关闭，金属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苏皖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整个人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

    沈墨深的声音适时地在耳机里响起，带着点哄劝，"好了，别生气。冲洗一下早点休息，下次不了。"

    苏皖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完全不信他这套说辞，"你下次还敢。不说了。"

    电梯门开后，苏皖把上衣脱了随手丢在洗衣篮里。也懒得去找不知道踢到哪个角落的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王八蛋。"她对着空气，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等到流出的水明显是清水之后，苏皖调整回淋浴的模式，把喷头挂上去，让水流从头顶冲刷下来。

    温暖的水幕包裹着她的身体，水汽在浴室中弥漫，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氛围，让人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洗完澡，苏皖一边用浴巾擦拭身体，一边低头打量。………………

    希望睡一觉能消吧，苏皖光…………走出去。然而，当她的目光无意间瞥到玄关处连接着门口监控的电子屏幕时，所有的轻松瞬间凝固：顾擎宇正在她的门口来回踱步。

    顾擎宇是陆见驰的朋友，和她算是点头之交。聚会时遇到了能够坐下来客套几句，也有介绍过一批物业的案件给她。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房门口。

    苏皖抿了一下嘴唇，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就和沈墨深总共在外面放肆了这么一次！总不至于......就那么倒霉吧？

    苏皖眉头紧皱，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4

    顾擎宇也是酒店的参股股东，他不费力地就拿到了酒店的住户信息。住户登记信息没有苏皖，不过查了一下，陆见驰的常驻房间有人办理了入住。

    这该说苏皖胆大包天吗？

    换做其他人，顾擎宇也就当做没看到，绝不会主动去蹚这趟浑水。这种偷情的勾当他见得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涉及到陆见驰，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当初陆见驰看上苏皖时那股子近乎偏执的劲儿，顾擎宇至今记忆犹新。把人硬生生扣在观澜别墅几个月，连门都不让出，那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苏皖要是真在外面偷了腥，还被陆见驰知道了……顾擎宇头都大了，那后果绝对是人仰马翻，腥风血雨。

    门铃一直在响，苏皖到底还是拉开了门。

    苏皖穿着一套纯色的睡衣，纯棉睡衣领口扣到最顶端，有点欲盖弥彰。头发带着刚洗过的湿润感，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额头上，发梢垂落的水珠在肩膀洇出深色圆点。

    顾擎宇打量着她，苏皖这些年陆见驰保护得很好，没有吃过生活的苦。看着还有点不谙世事的单纯，实在是想不到会如此胆大妄为。

    "有什么事吗？陆见驰不在。"苏皖强装镇定，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绷。

    "我知道。"顾擎宇的声音不高，却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洞悉一切的意有所指，"他还在实验室，我刚和他打过电话。我是来找你的。不让我进去？"

    顾擎宇目光掠过她身后，如果苏皖这会儿屋里还有藏人，那就是嫌命太长了。

    苏皖侧身让顾擎宇进来，为了避嫌，门还是敞开着的。

    正常放洗衣篮的位置被移开了，不过地毯上有没收拾干净的沙子。

    苏皖客气地给顾擎宇倒了杯水，递水时她手腕微颤。

    顾擎宇心里叹气，就这心理素质还偷吃？他接过来，没喝，随手放在一边。

    苏皖和顾擎宇面对面着坐着，垂眸没有说话。

    顾擎宇从烟盒抽出一支烟，在指尖转了两圈但没抽，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苏皖，盯得苏皖别过脸。

    "你要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擎宇非常不解，"苏皖，你怎么敢啊？"

    苏皖心里一个咯噔：果然，顾擎宇知道了。

    苏皖瞳孔骤缩，本能地否认道："你在说什么？"

    顾擎宇皱了皱眉，说道："沙滩确实没监控，可是酒店到处是监控。你想好怎么和见驰解释大半夜衣衫不整地回酒店？"顾擎宇叹气，"我会来找你，肯定不是没凭没据。苏皖，我查过监控了。"

    苏皖的喉结滚动两次才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想怎么样？"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顾擎宇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直截了当地问，"和你一起滚沙滩的那男的，是谁？"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敲打在苏皖的心上。

    苏皖战术性地喝了口水，内心已经慌得顾不上骂人了：沈墨深这个吃屎的，还说包场的绝对安全呢。不过，看上去顾擎宇没认出另一个人是沈墨深。

    看到苏皖还是在沉默，顾擎宇叹气，说道："我不是在威胁你。也认识这么些年了。当初见驰追你追了那么久，他那么爱你，他要是知道这个事情他不得疯？"

    "我是在救你。"顾擎宇又强调了一遍。

    "你管当初那些行为叫追吗？"苏皖猛地抬起头，面色古怪地反问，神情充满了嘲讽，"当初他把我锁在观澜别墅整整三个月多。"

    "是，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再翻出来有什么意思？不管你当初是不是自愿，你都跟他八年了。"顾擎宇的口气平淡而又现实，"你跟着见驰这些年，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吧？他没有亏待你吧？"

    苏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开口："你说没有亏待就没有亏待吧。你们这类人，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顾擎宇从这话里面捕捉到端倪，他迟疑，身体微微前倾，试探着问，"是谁逼你吗？"

    苏皖又沉默不语。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顾擎宇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打死不开口的模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会跟他说吗？"苏皖的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顾擎宇，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答案，"你可以当做没看见的。"

    "苏皖，见驰是我兄弟。"顾擎宇试图劝她。"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能看到，其他人也能看到。你自己去跟陆见驰坦白，结果可能还好一点。如果是被其他人捅到见驰那里，只会更惨。这个是为你好。"

    "为我好，"苏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和他说，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苏皖的声线中克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顾擎宇觉得不会，这谁能准许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啊？

    不过看着苏皖这副惶恐不安模样，顾擎宇心中也有一丝不忍。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陆见驰隔三岔五就叫家庭医生。他也不懂得苏皖这些年在犟什么，就服个软而已，多少人还求之不得。

    "那个人是谁？"顾擎宇再次追问，他需要知道对方，才能决定自己下一步棋怎么走。

    苏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揪紧了睡衣柔软的布料，指节泛白。她犹豫着，眼神在顾擎宇脸上扫视，似乎在权衡，在挣扎。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才含糊地、几乎是囫囵地吐出一句，"你可能也把他当兄弟。"

    "……"

    顾擎宇还是把手里那支捏得变形的烟点着了，猛地吸了几大口，辛辣的烟雾直冲肺腑，吐出来的烟圈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疯了，都疯了。他就没搞懂了，苏皖身上是有什么魔力吗？让他们一个两个往她身上贴。管不了了管不了！

    "很晚了，我想睡了。"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顾擎宇看着苏皖，心中五味杂陈。他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吧。"

    "顾擎宇。"苏皖突然提高声音叫住他，又确定了一遍，"你不会跟他说吧？"

    "我不会主动说。"顾擎宇走到门口又回头，"但是如果问到我头上了，我不会替你隐瞒。"

    送走顾擎宇之后，苏皖强撑着的精神一下子松下去了。她直接坐到地板上靠着墙。半晌后，苏皖往前倾身，从裤子的口袋里面摸出手机。她切换到手机的隐私空间，给沈墨深发了一条信息，"晚上顾擎宇看到了。"

    几乎是下一秒，沈墨深的电话就拨过来了，"顾擎宇看到了？"沈墨深的口气也严肃起来。

    "嗯。他刚才过来找我，让我自己和陆见驰坦白。但他没有认出你。"

    沈墨深心里暗骂：这是什么视力？这里距离沙滩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他安慰苏皖，"我会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