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眼看书迷 - 经典小说 - 缠夏(1v1)在线阅读 - 第八十七章 决定(H)

第八十七章 决定(H)

    

第八十七章 决定(H)



    医生那句善意的调侃,让病房里的空气足足凝固了好几秒。消毒水的味道都盖不住那份弥漫开来的尴尬和浓稠未散的旖旎。

    楚夏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地面光滑的瓷砖,恨不得在上面烧出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能感觉到江肆握着她手指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带着某种无声的安抚和宣告主权般的强硬。

    “咳,”医生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专业表情,但眼里的促狭怎么也藏不住,“那个……江先生,恢复期确实需要特别注意,伤口愈合是大事,情绪……咳,也要保持平稳,避免剧烈波动。行,今天检查就到这儿,过两天就可以办出院了,回去好好休养,按时来复查就行。”他一边收拾器械,一边交代着医嘱,眼神飘忽,尽量避开那块刺目的深色水渍和楚夏通红的耳廓。

    护士飞快地记录完,也跟着医生快步溜出了病房,留下两个人杵在原地,一个满脸通红恨不得遁地,一个面无表情但耳根也染着可疑的薄红。

    门关上的轻微“咔哒”声,像解开了某个开关。

    楚夏触电般猛地抽回一直被江肆攥着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洗手液泡沫的滑腻和他皮肤灼人的温度。她退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抬手胡乱理了理自己微乱的上衣下摆,感觉胸口还有点被他吮吸啃咬过的微涨感。

    “我……我去收拾一下……餐该送来了。”她声音有点飘,根本不敢看他,转身立刻冲向病房附带的那个小茶水间。

    江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茶水间门口,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低头,皱眉瞥了一眼自己裤子上那片湿痕,嫌恶地啧了一声,动手解开病号服裤子松紧带。牵扯到胸口的伤,动作不由顿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

    这点疼痛比起刚才的失控……他捏了捏眉心,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自嘲。在她面前,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永远像个笑话。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平行的细长光影。

    -

    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几天后医生给江肆检查的时候,说他的伤口愈合速度确实惊人,再次夸奖了军人的底子。

    出院手续办得很利落。但他胸背的贯穿伤太深,后续的复健和定期复查必不可少。为了方便往返医院,出院后没回别墅,直接住进了市区一套安保极好的高层公寓。

    公寓是现代极简风格,大面积的灰白,线条冷硬,空旷得没什么烟火气,像酒店的套房。楚夏环视一圈,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里和那个充斥着两人过去的别墅截然不同。像是他人生里一个临时的中转站。

    她回来得太匆忙了。M国那边,她的心理咨询工作刚上轨道不久,预约排到了两个月后,还有几个长期跟踪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案例……她心里清楚,必须回去一趟。

    行李还散落在纽约公寓的各个角落,工作需要妥当交接,重心也需要彻底转移。这是一个决定,一个无声盘旋在她心底却尚未说出口的决定——留下来。

    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从巨大的落地窗铺进来,给冰冷的公寓添了一层柔光。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送风声。

    江肆背对着她,坐在床边,赤裸着上半身。肩背线条宽阔流畅,肌rou紧实,是常年高强度训练留下的烙印。

    可就在这副充满力量感的脊背上,靠近肩胛骨下方,一道深红扭曲、边缘还带着细微凸起的疤痕狰狞地趴伏着,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彻底破坏了肌理的完美。

    那是子弹贯穿撕裂留下的痕迹,是死亡擦肩而过的烙印。皮肤还泛着新rou愈合时的粉红,与他周围的肤色形成刺目的对比。

    楚夏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消毒药水和干净的纱布。目光落在那个伤疤上,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窒息般的闷痛从胸腔炸开,迅速蔓延。指尖控制不住地发凉。

    她在得知消息后想象过那颗打进他身体里的子弹,想象过他浑身是血倒下的样子。那份恐惧和绝望,隔了这么久,此刻被这道丑陋的疤痕重新唤起,尖锐得让她呼吸困难。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意,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一点,再轻一点。沾了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落在狰狞的疤痕边缘。

    棉签沿着那道深红扭曲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擦拭。她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一分一毫。指尖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心底翻涌的心疼和后怕。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微苦的气味。

    江肆沉默地坐着,背脊挺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沉重的目光死死胶着在自己背上的疤痕上。

    楚夏的指尖又一次因为控制不住的微颤而轻轻刮过他新生的粉嫩皮肤边缘,江肆身体绷紧了一瞬。不是疼,是心底某个角落被猝不及防地戳中了。

    他猛地抬手,动作快而精准。

    带着薄茧的温热大手,一把攥住了楚夏正拿着棉签的那只手腕。力道不大,却让她擦拭的动作瞬间停滞。

    楚夏吓了一跳,棉签险些脱手。

    “怎么了?碰到你伤口了?”她声音有点急,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担忧和自责。

    江肆只是那样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拇指指腹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掌心guntang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几乎要灼伤她。

    阳光无声流动,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缓慢飞舞。

    他依旧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那只紧紧攥着她手腕的大手,传递着一种无声又汹涌的情绪。一种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抽身离开、近乎本能的挽留。一种深沉到无法言说,只能通过肢体传递的强烈渴望:留下来。

    楚夏的心跳在胸腔里沉沉地撞击着,手腕被他握得发烫。

    她看着眼前宽阔的背脊,那道刺目的疤痕,还有他攥紧自己手腕的力量。一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决定,终于破土而出。

    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被他紧握的手腕,声音轻轻的,打破了这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江肆,”她开口,语调平静。

    江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一分。他没有回头,但楚夏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屏住的呼吸。

    “我需要回一趟M国。”

    话音落下,清晰地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猛地一僵!力道瞬间加重,捏得她腕骨都有些发疼。

    江肆倏地转过头。

    那双深邃的黑眸骤然攫住她,震惊、慌乱、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几乎要冲破而出的恐慌。他薄唇紧抿,下颌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江肆那一刻脑海里涌出无数种如何才能把楚夏留在身边的念头,但他在忍耐。

    “你……”只吐出一个字,声音沉哑。

    楚夏直视着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清晰地解释。

    “我已经回来很久了,我在那边的工作,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回去处理收尾。一些预约好的咨询无法临时取消,必须回去当面处理或妥善转接。还有几个长期的创伤个案,需要制定后续的远程跟进方案。”她的声音平稳,条理清晰,陈述这个不可更改的事实,“另外,我的个人物品都留在那边,也需要回去整理打包。”

    江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面翻腾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是在极力分辨她这番话里每一个字的真实含义。

    楚夏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又快又重。她迎着他探究审视的目光,终于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处理完这些,我就回来。”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我留下。不走了。”

    阳光斜斜地打在两人之间,尘埃在光束中悬浮、旋转。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江肆紧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瞳孔里,所有的惊涛骇浪、怀疑恐慌,在她最后那句清晰的话语落定时,瞬间抚平。

    他攥着她手腕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就在楚夏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时,他却忽然动了,手臂一伸,猛地将她整个人揽了过去!

    楚夏的脸颊撞进他温热宽厚的胸膛,鼻尖瞬间盈满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

    他赤裸的上半身皮肤温热坚实,紧贴着她,肌rou的纹理清晰可辨。他的一条手臂紧紧箍着她的后背,另一条手臂环着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嵌入怀中。力道大得让她喘不过气,肋骨都被挤压得微微发痛。

    楚夏僵硬了一秒,随即放松下来,抬起手臂,轻轻地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那一下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震动耳膜。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低,烫在她耳畔,“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

    纽约的空气带着初冬的清冽和繁华都市永不疲倦的喧嚣。楚夏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里出奇地平静。

    打包的速度快得惊人。她只留下必要的文件和衣物,其他物品能处理的处理,能捐赠的捐赠。巨大的行李箱摊开在地板上,像个张着嘴的怪兽,迅速吞没着她留在这个城市几年的痕迹。

    工作的交接忙碌又有序。她告知了固定来访者自己即将回国、后续转为线上咨询的安排,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和建议。大部分人都表示了理解,甚至有几个长期客户表达了愿意继续线上咨询的意愿。需要转介的个案,她也亲自联系了信得过的同行接手。

    处理工作的间隙,公寓里只有她来回走动打包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旷。手机屏幕亮起,是国内的傍晚。

    视频请求接通,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江肆的脸。背景似乎是医院的走廊,光线明亮。

    “复查完了?”楚夏停下叠衣服的动作,拿起手机。屏幕里的江肆穿着深色外套,脸色看起来比出院时好多了,只是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倦意。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透过屏幕看着她,很专注,“刚结束。林岳新开车送我来的。”

    话音刚落,林岳新那颗标志性的脑袋就强行挤进了镜头,笑嘻嘻地凑到江肆旁边:“汇报一下啊,肆哥恢复得贼拉好,医生都震惊了!说这体质不去当医学样本可惜了!”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比划,“伤口愈合得杠杠的,刚拆了线!复查结果一切正常,再养段时间就生龙活虎了!”

    江肆皱着眉,嫌弃地抬手想把那颗碍事的脑袋推出去:“滚远点。”

    林岳新灵活地躲开,继续对着屏幕嬉皮笑脸:“楚夏你听见没!任务完成!保证把他全须全尾地送回家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楚夏看着屏幕里两人打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辛苦你了,林少爷。”

    “不辛苦不辛苦!”林岳新摆摆手,眼神瞟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江肆,故意拖长了调子,“就是某些人啊,从进医院就开始看表,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啧啧,楚夏,你那边什么时候忙完啊?再不回来,我看某人怕是要……”

    “林、岳、新。”江肆一字一顿,压抑着怒火。

    林岳新瞬间噤声,做了一个在嘴上拉链的动作,冲楚夏挤眉弄眼,然后麻溜地退出了镜头范围,只留下一句飘过来的:“我去开车!”

    镜头里只剩下江肆。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林岳新消失的方向,才重新看向屏幕,语气平静:“别听他瞎说。”

    楚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当然看见了刚才江肆被调侃时,耳朵尖那飞快闪过的一抹红晕。这别扭的样子,让她心头软软的。

    “快了,”她看着手机里的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工作交接也基本结束。定了下周的机票。”

    她弯腰拿起一件叠好的衣服放入行李箱,随口道:“对了,我先寄了一批行李回去,物流单号发你微信了,寄到别墅那边的。估计会比我先到,你记得查收一下。”她顿了顿,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别让我的宝贝行李流落街头啊,江肆。”

    屏幕那头,江肆站在医院走廊明亮的灯光下,看着手机屏幕里她带着笑意的眉眼,听着她安排回程的琐事,还有那句轻飘飘又理所当然的“寄到别墅那边”。

    悬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地彻底落了地。

    “嗯。”他唇角向上弯了一下,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好。”

    公寓里,楚夏挂断电话,看着地上满满当当的行李箱。窗外是纽约璀璨的夜景,车流如织。她拉上最后一个行李箱的拉链,轻轻拍了拍。

    这一次,是真的要回去了。回到那个有他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