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叔

    

仙叔



    沈乐安掏出那块灵鉴石,那石头被她握了太久,原本璀璨的银光早已消散,只余下一层灰白的冷泽。

    光线一照,竟有些晦暗。

    仿佛在她掌心里失去了活气。

    沈乐安的喉头一紧,心底一阵说不清的烦闷。

    她死死盯着那块石头,目光一点点冷下来。

    忽然,她猛地抬手,将石头甩向不远处的池塘。

    “啪——”

    清脆的水声炸开,水花飞溅。

    几条锦鲤被惊得四散而逃,翻起一层层波纹。

    银光在水底闪了一瞬,便彻底没入了黑影之中。

    “哼,破石头!”

    这么一扔,沈乐安终于好受了些。

    松月堂内,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

    “小姐,老爷请您进去坐坐。”

    一个老仆从堂内走出,步履缓慢,须发皆白。

    他年纪看着比沈绍年还要大几岁,声音温和,却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威严。

    沈乐安收回视线,看了眼老仆,手指蜷了蜷,袖口被她攥出一层皱褶。

    “知道了,阿福叔。”

    她深吸一口气,稍稍掩去面色,抬步走向堂门。

    一进屋内,沈乐安连帘都懒得掀,径直推开内门。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全无大家闺秀的半分模样。

    堂内松烟轻绕,纸墨的味道尚未散尽。

    沈绍年正坐在案后,见女儿进来,手里的竹简一顿。

    沈乐安却早已别扭地在他对面那张椅子上坐下。?她背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攥在膝头上,脸上还带着一层闷气。

    半晌无言。

    屋内的香灰落了几粒,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沈绍年终于放下竹简,抬眼看向她。?沈乐安却只是抿唇,一副“你若不开口我也不说”的样子。

    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个被宠坏惯了的姑娘。

    沈绍年被盯得有些发怵,心底无奈。?他原本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若不是阿福在旁管着,?怕是早被这闺女磨得倾家荡产。

    阿福在一旁站得笔直,见主仆二人都不说话,终于叹了口气,替主子开口:?“大小姐,什么事让您为难了?老爷这几日忙得很,若您有心事,不如直说。”

    沈乐安的眼神微微闪了闪,随即别过头去。?她咬着唇,手指绞着衣角,半天没吭声。?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件事难开口。

    “阿福,”沈绍年制止了老仆,声音温和,“不用问了。”?他看着女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

    “乐儿,不是爹爹不想让你去。若是寻常仙门,爹爹也就随你了,但那太虚宗……是何等的地方?爹爹虽与宗门有供货往来,可那也是因你仙叔旧情相托。如今东灵多少世家挤破头想沾宗门一点灵缘,那太虚宗不差我们一家啊。”

    他顿了顿,语气放轻,“况且,凡是入仙门,皆凭天赋。爹爹若能替你谋,也早就去求过了。”

    沈乐安的手指一顿。?那句天赋像一根刺,瞬间扎进心口。

    她抬头,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却高了几度:?“我不管!爹爹在这东灵域只手遮天,为我谋个仙道还不行吗?”?“再这样下去,你女儿就要被人笑成废物了!”

    声音在堂中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颤。

    沈绍年看着女儿那双快要含泪的眼,心头一软,叹息也压下去了。?父女俩就这么僵着,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炉中灵炭的轻爆声。

    连平日最擅长打圆场的阿福叔,也在此刻默默低头,不敢多言。

    沈乐安偷偷抬眼,见父亲神情似有松动,心里微微一喜。?她轻轻吸了口气,指尖掐在大腿上,准备逼出几滴泪。

    “啊——!”

    她自己都没想到用力太狠,疼得真叫了一声。

    沈绍年被吓了一跳,竹简险些掉到地上,回头看向阿福。?阿福一脸茫然,只好抚须干笑。

    再看沈乐安,泪水已经掉了下来。?她是真的疼哭了,声音哽咽:“爹……爹爹……”

    那一声“爹爹”,软得像融化的糖,?听得沈绍年一颗心几乎要跟着碎开。

    “乐儿这是怎么了?哪里撞到了?”?他连忙站起身,绕过书案,伸手去扶她。

    沈乐安红着眼,摇摇头,小声道:“没有……”?她眨了眨泪眼,又小心地抬头看父亲,声音轻得几乎像试探:“爹爹,刚才说的那个……仙叔,是谁啊?”

    沈绍年愣了下。

    她又往前挪了半步,拉了拉他的袖角,?语气里带着哭腔,却透着一丝狡黠的央求,

    “爹爹,您能不能……求求那位仙叔,让乐儿也进太虚宗?”

    沈绍年怔了怔,眉头微蹙,沉默片刻后才道:?“你这丫头……你那仙叔,可是太虚宗御器峰的峰主,陆行霁。”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你性子野,常偷溜出门。?那次若不是他把你从灵河边带回来,只怕早就出事了。?‘仙叔’这称呼,还是你自己先叫出来的。”

    “御器峰峰主?”?沈乐安瞪大眼,惊喜又震惊。?她没想到父亲竟真有这层关系。

    “那爹爹岂不是能请他帮我?”

    沈绍年摇头:“哪有那么容易。那位陆峰主脾气古怪,喜怒难测。能让沈府年年供货,已是他的恩典。若再去求私事,只怕连这份生意都保不住。”

    阿福在旁轻声应道:“老爷说的是。”

    沈乐安抿唇,眼神却越发倔强:“那我自己去求。”

    “胡闹!”沈绍年沉声。

    “我不为难爹爹,”她轻声道,“我只想自己问一问。”

    沈绍年望着她,神情复杂。?良久,他叹了口气:“……罢了。十日后陆行霁要下山,与我谈供货。?若你真想见,就一同去吧。”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似是想起什么,低声补道:?“上一次与他见面,还是三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提起过你,问你如今可安好。”

    “真的?”沈乐安眼底一亮,惊喜几乎溢出来。

    沈绍年却摇了摇头,语气仍重:“别太抱希望。?那人外热内冷,不喜人近。你若失礼,爹爹也护不住你。”

    沈乐安点点头,唇角却止不住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