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遗憾

    两个姑娘见面自然又惊又喜，面面莞尔，察娅视线禁不住扫向曦jiejie身边的少年，娇俏笑意顷刻降下温度，清亮眸子黯然瞥向旁处，乖乖走到父亲身后。

    “看来上将今天远道从曼德勒来替别人家的孩子出头了？”人墙内传来质问，亲卫兵们自动散开，给昂觉将军让出条路。

    “得了，老将军，少逮着个人就教训。别人孩子有爹妈，我可没二位管得宽。”

    上将懒得理会国防委倚老卖老的做派，谈起公事。“有关国防部为西部战区从国防学院借调指挥官一事，参谋长已经上公函给到第二军区司令部，。”

    又看向站在身边的闺女，老父亲慈爱笑道：“顺道送我闺女去仰光上补习班，她说想去茵雅湖大宅借住，哥哥jiejie们都在家，还能跟他们学习学习，上午出发前一打听，大宅全空的，人都跑内维桑休假了。”

    “阿爸，跑题了，跑题了。”察娅压着极小声提醒，让父亲别在外人面前提自己糟糕的学习。

    上将宠掌上明珠，闭口不谈闲事，转而正起脸色，公事公办。

    “两位说军令法条都违背不得，梭沙属总司令部，职责在前线作战部队，无法插手国防部的公务。赶得也巧，二位国防委的老将军也在，看这架势，大概二位也不想等霍暻恢复，再处理你们口中的战事。”

    顿了顿，又出言反制道：“国防委急得亲自来问罪，不如先回仰光，内部尽快决定西部战区101和77两个机动师，下属各兵种战队的指挥官具体如何调派，是否指派海军陆战队出护卫舰协助。我好尽早命令国防学院拟个名单，别延误前线战事。”

    乌吞秘书长给台阶就下，再次向上将伸手，“自然，国防委会尽快回去启动军方高层内部会议，西部战事要紧，仰光总军区也感谢曼德勒军区和国防学院的配合。”

    察颂上将此次没驳秘书长的面子，出手握了握，又看向昂觉老将军，等这一位激进派的反应。

    昂觉侧头利眸冷睇了缇慕一眼，抻抻军装外套衣襟，胸前勋章抖三抖，气汹汹领着身后亲卫兵们朝楼梯走去，黑着脸下楼，摆明没有言和的意思。

    乌吞秘书长忙出面打圆场，道：“那我们今天先回去了，改日察颂上将有机会再来仰光，来我家坐坐。”

    “一定。”上将点头客套。

    乌吞老将军转身领另一队亲卫兵下楼，随着最后一个兵的背影消失在医院走廊，小辈们才算稳住心神，纷纷朝长辈行感谢的合掌礼。

    察娅上前抱住父亲手臂，笑靥艳艳，夸道：“哇，阿爸，你好会编啊，怎么想到说让我来仰光读补习班这种理由的？好绝，我都想不到。”

    “因为你阿妈真要你去仰光读补习班，早上临出门连课本都给你装包里一起扔飞机里了。”上将扭头，噙着笑意接受女儿的夸赞，并同时通知‘坏消息’，“数学和英语去国际学校补课，礼仪交际，插花乐器让曦曦教教你，你阿妈说你太大咧咧，不像淑女。”

    “啊？我可是跟着老教授在清华旁听过学术会议的人了，怎么还要再念啊？”

    “你阿妈说你那旁听是去蹭小蛋糕吃。”

    “哼！我阿妈说，我阿妈说，我肯定要把你藏私房钱的事情全捅出去！”

    数学和英语宛若两道晴天霹雳，察娅原地跺脚，气哄哄松开父亲手臂，背过去不理人。

    霍曦迭忙伸手去拉小娅到身边，向长辈承诺，“放心，察颂叔叔，我会照顾好小娅的吃穿住行，她在我家学习，您不必担心。”

    上将点头，神色冷厉，刺向两步外的颀长少年，目光停在霍曜脸上许久，没动声。

    霍曦以为长辈生气，想出言缓和也不知怎么开口，毕竟是自己弟弟做错了事，挨骂挨训都是应该的。

    察娅也从未见过阿爸骇人森冷的面色，看父亲捏紧拳头，骨节咯吱作响听得人胆寒。

    她想到曜哥哥和自己提分手，心口痛得缩紧，以为阿爸替自己出气也好，眸里又满溢着担心，气曜哥哥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挨打都不躲。

    当看到父亲上前抬手，慌乱占据上风，她刚想冲上去挡，下一刻，上将的猛拳变成大掌，五指扣住霍曜右半边颈子和颌骨。

    察娅定在原地，心提到嗓子眼儿，听父亲向曜哥哥厉声警告。

    “小子，你爸妈不在，家里麻烦事儿多，我先不打你。下回我闺女再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家，我肯定要抓你回曼德勒蹲半个月牢子。”上将手劲颇狠，虎口掐的少年颌骨和耳颈下方立时现出大片红手印。

    霍曜半步不退，强忍颌骨生疼，仍一字一顿，清晰道：“对不起，叔叔，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小娅，让她伤心了。”

    上将怔住，松开手，无奈笑道：“行啊，半步都不退，跟你老子当年一个样儿。”

    更何况，眼前的大小伙子和他父亲，哥哥完全不同，是个没受过军事训练，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倘若刚才那一拳真招呼上脸，铁定要吐血躺两天。

    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还真是血脉相传，教训过第一个混小子，上将迈步来到病房门前看第二个混小子，手指着小窗户，气到七窍生烟，破口大骂：“这个家最混蛋的东西，孔普雷蹲半年，骨头蹲硬了，人也他妈越来越疯！大麻都敢闭眼往嘴里灌！”

    “查没查过？究竟什么原因？就算雇佣兵同样猎人学院出身，论枪法和rou搏，也绝不可能把这小子逼到放弃抵抗的地步。”

    长辈戾声质问，回头看离身边最近的两位小辈，梭沙噤声听训，一言不发；缇慕守在两步开外，肩头轻颤，垂头盯着脚尖。

    瞧两个人的神情，上将就知道自己多余问，双手掐腰，左右踱步，每踏一步做一次深呼吸，舒缓郁结于胸的火气，生怕控制不住再冲出两句难听话。

    现在骂谁，为何骂，都于事无补。

    来回四五圈，察颂上将才停住，站定在梭沙身前，冷静告诫，“第二轮大选快到了，不会有人坐以待毙，看你和霍暻两个毛头小子称王称霸。在仰光多长几个心眼儿，别最后让别人把功劳全占光了。”

    梭沙军姿站正，向长辈行军礼。

    “是，明白！”

    上将大掌拍了拍梭沙的臂章，望向两步外的缇慕，刚要朝她走去，发现军靴踩住地上碎纸片，弯腰捡起两张，从只言片语中，看出是英缅双语的离婚协议和自愿离境书。

    他稍作欣慰，“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医院，阿暻怕我找你麻烦，就一直在护你。现在，你也有长进，可以在人前护他了。”

    听长辈并非指责，缇慕如鲠在喉，眼眶涩痛，这两日心里满溢的歉疚终于能缓和几分。

    她稳住话音，承诺道：“叔叔放心，我会陪着先生恢复好。”随即，双掌合十，再次向长辈行合手礼，表达今天解围的感激。

    上将颔首，“行，我出门送闺女的任务完成，先回曼德勒。”

    “我送您。”梭沙和霍曦异口同声道。

    话毕，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尴尬撇开眼。

    察娅也机灵，上去给父亲一个拥抱，松开嘱咐两句：“我就不去送您了，哥哥jiejie代我去吧。我去后面护卫机找书包，阿爸到家发个消息，少藏私房钱挨阿妈骂，您没成功过，一分也留不住的。”

    父亲睨起眼看着自己漏风的小棉袄，摸了摸察娅头顶，“你多考两分，别总考倒数第一，我的零花钱自然就多了，还用得着藏么？”

    提到学习，察娅咧嘴假笑，退后摆手。

    “拜拜阿爸，慢飞，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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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晴空万里湛蓝，四架直升机盘旋在云顶，起飞升高度五分钟后，航道分离。

    两架飞往南部仰光，另外两架飞往北部曼德勒。

    国家军方高层出行的最高规格，一架主乘载机，内部装修豪华，通讯功能强大，紧急情况下可充当临时空中指挥部。一架伴飞护卫机，只有外观同主乘载机相同，用于混淆视听，让敌方无法分清。

    医院外，棕榈树下，霍曦仰头，遥望四架直升机离去的尾翼，面无波澜，她见过世面，也曾见过爸爸出门的飞机——是三架，一架主乘载机，两架伴飞机。

    这个家，看似权力和高位唾手可得，可每个人为什么都过得那么辛苦。

    她不太懂，好奇地问：“梭沙哥哥，你和暻哥哥站在这个国家一人之下的位置上，还有什么遗憾么？”

    “我有。”身侧，传来男人粗噶的回答。

    “什么遗...”霍曦从天边收回眼，刚想回头，顷刻同他四目相对。

    她恍然，来不及闪躲他炽热的视线，看得出他从方才直飞机起飞，黑瞳便极力压抑着饱胀的情绪，一直看着自己。

    头一次，梭沙怕她没听清自己的回答，渴求地望着她的脸，低哑重复。

    “我说，我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