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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功德(下)200珠加更长章

    

「第二百二十章」功德(下)200珠加更长章



    一条仰光河能隔开悬殊的贫富差距。河东岸是茵雅湖顶级富人区,军政首脑的官邸大宅结满灯彩;河南岸是缅甸最大的达拉镇贫民窟,二十万贫民食不果腹。

    中午十一点多,日头高照,市中心帕苏丹码头汽笛声穿梭两岸,上班高峰期告一段落,从河南岸来的船不算拥挤,人们上下船,来来回回都会向岸边望去。

    宾利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通往贫民窟的码头,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商务车,保镖和佣人们不停往一条空轮渡船上搬运白色泡沫箱。

    他们好奇,但没人敢上前去问,都是步子放缓瞧了一眼,便又顶着日头,汗流浃背,匆匆前往讨生活的路。

    后天是一年一度的点灯节,佛教大节隆重,就算活在贫民窟里的人们,也有虔诚的信仰。

    烈日之外,宾利车里,空调冷气开得舒适。

    驾驶座,察娅无精打采趴在方向盘上出神,暻哥哥答应的炫酷超跑变成了低调黑轿,曜哥哥明明给自己挡刀,早上又高冷无情不理人,两兄弟所作所为没一个让她开心。

    后排,缇慕检查完手包里要带的口罩鼻通,湿巾和小风扇,看前排察娅蔫不吭声,小声向身旁的男人劝道:“要不让小娅跟你回家吧,贫民窟不是容易待的地方。”

    “哼,学不去上,书也不读,鬼吼鬼叫倒有一套。下午有人登门,她少留在家里给我丢人。”霍暻目光专注在手里一叠纸,二十多张,全是第一轮大选前开国辩会时,关于总统候选人温素对军方相关的提案纪要,包括下议院递上来的民选调查报告。

    大脑高速运转耗费精神,他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抬头,手揉额角,口吻发躁,“你也跟我回家算了,功德哪不能做?非得去贫民窟做什么功德?我不乐意让你和我儿子去那闻味儿。”

    他很干脆的后悔了,恨自己两句好话被哄得晕头转向,当车真的开到码头,看到轮渡运来一群黑黢黢的人,他就直皱眉头,隔着车窗和一条河,仿佛都能闻到贫民窟烧焦冲鼻的气味。

    “我要下车了,甘艾阿姨发消息说他们已经搬完泡沫箱和冰袋,都在船上等我。”缇慕机灵躲开丈夫话茬,以往的经验教人长进,继续和他扯下去肯定会没完没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打道回府。

    她紧忙戴上口罩,倾身拍了拍前座发呆的小姑娘,“小娅,还好吗?不舒服回家躺一躺,不用跟去也没关系。”

    “不!”察娅猛地从方向盘抬头,咬牙切齿,“我才不回家看他们兄弟两个的死人脸,嫂嫂和曦jiejie不在家,大宅都快变成精神病院了,我怕传染!”

    缇慕立马从包里翻出新口罩递过去,小姑娘迅速接过戴上,冲着内视镜里看提案纪要不抬头的暻哥哥重重哼了一声,气哄哄把宾利车钥匙扔在座位上,先一步推门下车,用手遮头顶阳光,快步往有遮阳棚的轮渡上跑,能少晒一秒是一秒。

    宾利开不过河,回家的路得换人来开。

    后座,年轻夫妻同时推门下车,日头刺目,霍暻剑眉紧拧,看着小妻子来到眼皮子底下,口罩遮去她大半张脸,深邃褐瞳里有他无法理解的执着。

    他眉宇不展,难掩心躁,“回家不好么?大热天去贫民窟逗小孩儿玩,还不如在家多陪陪我,我能给儿子更多。”

    “先生不是小孩子了。”她柔声抚慰,伸手替他抚平昂贵衬衫的肩褶,“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生来什么都是最好的,我想让宝宝去看看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是国会大楼和国防部!”   而不是臭气熏天的贫民窟。

    霍暻俊容冷硬,双手揣进裤兜里握拳,强压下把妻子塞回车里的冲动,每一个骨节指缝都捏的发痛。

    “那是你的世界,你眼里只有这些,看不到别的东西。”   缇慕情绪稳定,仰颌抬眸,深深凝向躁动不悦的丈夫,一个倾注半个国家的权力金钱供养起来的男人。

    时至今日,她愈发理解,拜占少爷曾说,他们的人生明明什么都有,但好似一眼望到头,没有任何变数和奇迹。

    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也变成这样,生来活在无止境的阿谀奉承和尔虞我诈里,为了权力顶峰不计任何代价,算计的底层阶级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嫂嫂,快来!要出发了。”

    循声,缇慕偏过头,眺望河面,轮渡船启动引擎拉响汽笛,小娅正在船上左蹦右跳朝自己招手。

    没去过贫民窟的大小姐兴奋无比,只当是一次旷课郊游和生活体验。

    “先生曾经在军舰上跟我说过,底层人无权无势,只有权力能把权力关进监狱。如果宝宝是能改变这一切的开端,我想带他去看看。”   她话里充满希冀,尾音刚落,一只大掌拉住她手腕,转瞬撞进丈夫宽阔的怀抱里,健实臂膀将她腰身圈得严严实实。

    缇慕美目圆睁,突然的搂抱叫人无所适从,手停在他背后不知该不该抱回去,还听到河岸轮渡船上,小娅带着甘艾阿姨和几个佣人jiejie的起哄声。

    男人下颌抵她发边,阴恻恻道:“少拿我的话虐我,我还说让你在家陪我睡觉,你怎么记不住。”

    “那个...船快开了,先生补觉自己回去睡吧,我们今天都出门,家里只有曜少爷,没人打扰你。”她急忙推他肩膀,口罩遮住染上绯红的小脸,这两天陪他睡觉睡得太凶了,现在一听“睡觉”这两个字腿肚子都发软。

    “四点我来码头接你回家。”他手里搂着她不放。

    “不,不用了,你下午不是要见候选人吗?”她蹙眉婉拒,手还抵在他胸口,“甘艾阿姨已经提前安排好司机,我们发完蛋糕会自己回家。”

    他俯眸观察妻子表情,“真的?”

    她诚实点头,“真的。”

    “去吧。”   丈夫在她鬓边烙下一吻,刚松开手臂,她迭忙退开怀抱,回身朝轮渡船的岸口走过去。

    虽说为了安全包了一整艘轮渡,也不好意思让一船人来等,毕竟是自己要出门做功德。

    登上船,船员解开船绳,汽笛声再次沿岸拉响,载着一船人驶向对岸的达拉镇,约莫十分钟的船程。

    岸边,待轮渡消失在视野之内,霍暻目光逐渐阴戾,回到宾利驾驶座启动引擎,单手打方向盘转弯驶向大道入口,往茵雅湖富人区的方向开。

    他并不好奇另一个世界,那对军政府内部的派系斗争和即将开始的第二轮大选没有任何帮助。

    妻子想去贫民窟做功德,他不喜欢,可他得装,免得和在东方公主号一样,为了一群没价值的贡品和自己吵架。

    不值得,他从中得到深刻的教训,只享受老婆孩子带来的精神愉悦,绝不受虐,

    蓝牙耳机接通格朗的通讯信号,那边立时接起,边报告边埋怨:“艹!大少,我说昂莎的身份怎么这么难查,这人在军方保护名单里,情报局系统加密,调都调不出来。”

    “少废话!”他呵斥道。

    “是昂觉将军的孙女,今年二十二,一年前嫁给菲律宾前总统的侄子,他们家腐败的太彻底,根儿都烂了,被众议院和军方联手搞垮台,东盟军事法庭一到,树倒猢狲散,昂觉将军花点力气,以外交保护的手段让孙女迅速离婚,保释回国避难。”格朗又立马补一句,“这是我昨晚把情报局新来的小妞灌醉了,她上床说了两句,没正式文件,大少可以挑着听。”

    霍暻目视前方,把着方向盘陷入沉思,菲律宾前总统垮台他早知道,昂莎这个名字却不在他的记忆宫殿里。

    “我不认识她,她没理由和管家勾上坏我老婆。”他猜到一个八年的佣人不可能突然对主子发难,肯定是有人天天在背后去挑唆,才会去查管家婆子的私人手机通讯记录。

    “啊?”耳机里,格朗故意反问,“大少,不会是你忘了吧,塞进你宿舍的女人可太多了。”

    “我一个都没睡过。”   霍暻咬住后槽牙发狠道,对格朗的明知故问稍显愠怒,“昂觉将军是一等一的老顽固,不可能把他孙女名不正言不顺送我床上。”

    “要不大少亲自出马问问昂莎小姐为什么勾结管家为难小嫂嫂?我真查不到了,她官方资料被军方锁住,人也没太大价值,行踪轨迹一直在仰光,暗网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信息。您施展一下男性雄风,说不定能把扒出更多。”

    “你是想让我死么?”

    “是是是,我忘了您结婚了,小嫂嫂天天查岗。”

    没营养的废话不能再继续,霍暻断开蓝牙通讯,一脚油门踩上高架,他不相信昂觉将军在国防委待的年头比自己岁数都长,在军内权力支系庞大,会愚蠢到利用孙女做派系斗争。

    明面上查不到,肯定还有什么私事儿自己不知道。

    ————

    达拉镇今日迎来两位漂亮jiejie做功德,泥泞道路上立起一个大遮阳伞,黑瘦黑瘦的小孩子们穿着捡破烂拿回来的衣衫,乖巧排队等待发食物,他们虽然没有读过一天书,却没有一个人挤到前面去争抢。

    另一个世界是另一番光景,河南岸脏污,苍蝇满天飞,生活污水散发着腥臭的味道,动物尸体顺着上游飘下来,。

    边上林立破败漏洞的小棚屋,每间棚屋前挂着几根绳子晾衣服,好几口人挤在一起栖息着,每日饭食只有简单便宜的饮食和水,用以最基本的果腹。不少小孩子得了热疮,本就和柴棍一样细的手臂,皮肤发红溃烂成一块一块。

    甘艾阿姨为了保护她们,只允许她们站在大遮阳伞下分发食物,不要进棚屋分发,不要远离保镖们的视线。

    她们会给每个小孩子一块蛋糕,让他们自己任意挑一个甜品,再送一箱饮用水和饼干用以全家最基本的食物需求。

    轮到小孩子们挑选甜品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他们都聚在桌前不敢要,从未见过的精致食物出现在眼前,连下口都成为一种亵渎,眼巴巴望着两个漂亮jiejie,戴口罩看不清她们的脸,眼中无形给她们覆上一层光辉。

    还是她们说动两个年龄稍长的孩子带头挑,后面年纪小的小朋友才开始学,分发的速度才快起来,一个半小时不到,七箱蛋糕甜品全部发完。

    高温下冰袋容易化,人也容易虚脱,两个姑娘坐在椅子上休息吹小风扇时会和佣人们轮换,分发剩下的蛋糕甜品。

    贫民窟的情况远比她们预想糟糕的多,小朋友们围着遮阳伞吃蛋糕的笑脸抵过一切辛劳。

    最好的功德近在咫尺,向来嬉皮笑脸的小姑娘也敛起性子,不再觉得是户外郊游,侧目看缇慕正在安静喝水吹小风扇,不禁摇头感叹,“也不知道是暻哥哥上辈子积德,还是嫂嫂这辈子欠他的,幸好这个家是你嫁进来,怀孕还肯顶着大热天出来给家里做功德祈福。要是娶那个昂莎啊,别说来贫民窟给小朋友分蛋糕献爱心,码头踩一脚她都要叫鞋脏了。”

    熟悉的名字引起注意,缇慕喝了口水,目光含着疑问,什么都还没说。

    察娅口罩挂在下巴,一脸吃惊,“啊?嫂嫂不知道那老巫婆和昂莎勾结在家里搞破坏吗?”

    缇慕咽口水,点点头,“嗯,甘艾阿姨和佣人jiejie说是有位昂莎小姐和管家有往来...”

    察娅手托下巴,可能是被晒蒙了,自顾自念着,“何止是有往来,昂莎和暻哥哥议过婚的,当时好像暻哥哥从莫斯科回来半年多,在读警校大一吧。听我阿妈说,昂觉老伯亲自上门谈了三回都没谈成。他们俩才是真一路人,拿鼻孔朝天看人,想想都烦,两个小气鬼怎么过到一起去。”

    说完,周围默了两分钟,察娅没等到小嫂嫂回音,才从大太阳里缓过神,小心凑过去问:“小嫂嫂,不知道吗?暻哥哥也没说?”

    缇慕捏紧放在膝盖的水杯,心底好似被什么揉了一下,勉强抿起一抹笑,冲小娅摇摇头,轻声道:“没,先生说他不认识昂莎小姐。”

    小嫂嫂神伤的反应令察娅眼睛一闭,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天塌了一样将头转到另一边,愁得扶额。

    “真完蛋了,这下子真要回曼德勒关禁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