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秘
窥秘
国旗半降，长街十里送别。 谢宅挂起白幡，冥钱落地，斯人已逝。 各界政商名流、科研专家，纷纷前来吊唁。 将谢宅挤得水泄不通。 谢忱和谢眉作为子女，站在门口接受来客吊唁。 周蔚陪在周耀辉身边负责接待京城来的达官显贵。 大院里的人基本上都来了，纪涟平难得严肃，拍了拍周蔚的肩膀，以示安慰。 周然生着病，头昏脑涨勉强出席。 穿了一身黑色礼裙，没有去前厅，一个人跪坐在灵堂里烧着纸钱。 谢家不希望宾客过多打扰谢清和，便取消了瞻仰遗容这一环节。 是以偌大的灵堂里，只余周然独自陪在谢清和旁边。 环境略显阴森，她却并不害怕。 她知道，那个躺在冰棺里的老人，是她的外公。 那么和蔼可亲，睿智通透的老人。 是家族里唯一知晓她和周蔚的背德情事却未曾反对的亲人。 是他用那双悲悯神性的眼睛安慰开导周然，不必拘于世间教条束缚。 是他用那双苍老有力的双手给予周然重新生活的勇气。 周然还未认真在他膝前尽孝，就已物是人非。 酸涩饱胀的情绪充满了心间，周然的头痛愈发严重。 她想给余雨打电话，电话一直打不通。 听着对面的忙音，周然没来由的心慌。 * 江南的秋天冷得吓人。 阴沉沉的天空，空气中不时飘洒着雾蒙蒙的烟雨。 周然挨着火盆仍然手脚冻得发凉，手摸上去凉的像冰块。 她下意识想问问外公冷不冷，要不要加件毯子。 转头发现外公已经不会再和她说话，天人永隔。 周蔚推掉来客，独自到灵堂寻meimei。 推开门就看到小姑娘正靠坐在棺椁旁，睡得正香。 “囡囡，别在这里睡，会着凉。” 宽厚的大手抚摸过小姑娘的脸颊轻蹭，周蔚俯身探去，额头抵着额头试着体温。 确认周然没有再发烧之后，将人抱起来朝门口走去。 “我们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把药吃了。” 周然迷迷糊糊醒过来，身体悬空。 “哥哥，我刚睡着了？” “嗯，还有些低烧”，说着周蔚将人往上掂了掂，“这里有人负责，不用你一直守着。” 周然点点头，脸颊挨着温暖的胸膛，“想最后再陪陪外公。” “周蔚，吊唁结束了吗？” “还没有，今天来了很多人。” 周然眉眼低垂，整个人散发着悲伤的丧气。 她有些替谢清和难过不平。 “外公走了，这些人才知道来看望，我在香江半年见到的人都没有今天一天多。” 男人唇角紧抿，轻声安慰。 “囡囡，外公从不在意这些虚名浮利。” * 谢眉哭晕在了前厅。 谢清和的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甚至无法在宾客面前维持应有的体面。 一身素衣，怀里抱着父亲的遗像。 她红着眼眶，想起过往种种，又想起父亲离世前在床榻看向她无奈失落的眼神。 不禁悲从中来，连日的紧绷神经。 气血上涌，身子不稳，倒向一边。 周耀辉离妻子最近，看向谢眉晕倒立刻冲过去想要抱起妻子。 没想到有个人比他动作还快。 身影快速从他身边略过。 是谢忱。 有力的臂膀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来，一边大声喊着医生一边焦急向外走去。 周耀辉慢了一步，跟在后面追去房间。 医生很快赶过来替谢眉检查身体。 谢忱守在床边，攥着谢眉的手，一边揉搓一边帮她哈气取暖。 动作熟稔又亲昵，仿佛早已做了上百遍。 谢眉蹙眉歪躺着，身子无意识地靠在他怀里。 极具依赖的姿势。 谢忱脸上着急慌乱的神色做不得假。 兄妹俩亲密无间的氛围，再也插不进第三个人去。 周耀辉仿佛一个圈外人一般，被隔绝在外。 他愣在原地，如遭雷劈，竟一时忘了动作。 蓦地，想起来自己的一双儿女。 周蔚和周然。 当年也是这般形影不离。 * 秋风拍打着房门猎猎作响。 丝丝缕缕的凉风无孔不入，从木质窗栏的缝隙中挤进来。 周耀辉遍体生寒，血液从头凝固到脚。 他不是蠢人，相反他很聪明。 结合这些天妻子的反常，一瞬间想明了所有关窍。 过去谢眉和谢忱一直恪守着兄妹底线，保持着若即若离、似远似近的关系。 却又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不合时宜的过分亲密关心。 比如饭桌上谢忱永远都会将第一筷子夹给谢眉，会在谢眉不能吃辣时及时递上炖汤。 而谢眉则会因为谢忱身体不好，在每年的冬天早早为他织好保暖的围巾毛衣，亲自采买养生药品为其保养身体。 还有，谢忱对于周然格外的宠爱和对周蔚的悉心教养，都超出了一个舅舅的身份范围。 那时的周耀辉也只当谢忱没有子嗣，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自家儿女身上。 如今看来，那些兄妹间的疏离冷淡。 更像是故作刻意的避嫌。 谢眉对于兄妹luanlun展现出不同寻常的歇斯底里。 他才从一角中窥见妻子真实的另一面。 他不敢去想，谢眉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 是真的出于一个母亲的爱。 还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心底隐秘的怨恨。 * 周耀辉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按理来说不应耽于情爱声色。 妻子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更像是锦上添花。 上奉父母，下育子女。 做好贤内助的角色即可。 但人都是贪心的。 他从见到谢眉的那一眼起， 就犯下了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他爱上了谢眉。 爱总是会令人变得卑微小心，彷徨不得要领。 会令上位者低头甘愿俯首称臣。 是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反复在心底里问自己。 谢眉喜欢他吗？ 大抵是喜欢的。 只是这样的喜欢。 是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作为妻子对于丈夫的顺从依赖。 谢眉是一个非常称职优秀的太太。 她会贴心的为丈夫准备好一切，会关心丈夫的饮食起居，会替丈夫照顾子女cao持家务。 她温柔端庄、性情温和，宜家宜室。 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那张秀美淑静的脸上好似日日都带着一副面具，从不将真容轻易示人。 谢眉喜欢周耀辉。 是妻子对于丈夫的恭敬爱戴。 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倾心爱慕。 同时他也知道，妻子心里一直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男人。 那个男人占据着她最美好的年华，藏在她心底的角落静静蒙尘。 出于内心的隐晦占有欲，他背着妻子查了她的过往。 却一无所获。 那个男人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了无踪迹。 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知节守礼，不曾同哪个外男有过接触。 直到今天。 这一刻。 儿女背德戏码在前 妻子的最后一层雾纱也被掀开。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面前的中年男女，仅仅只是一堆正常的普通兄妹。 谢忱对妻子的关心，仅仅只是出于一个兄长对meimei的关心。 是啊。 哪有什么外男。 一直以来都没有外男。 有的只是那个日日相伴手足情深的亲兄长。 一记回旋镖，正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