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
撞破
“你太过分了,居然在宫里做这种事……” 你的声音带着情事的微哑,几乎被夜风吹散。 宫装下摆那象征着尊荣的玄鸟刺绣,此刻却被濡湿了一大片深色水痕,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像一团被强行按灭的幽蓝火焰,狼狈不堪。 你皱着眉,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酸软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重量——方才亭中那场疯狂的交缠,抽干了你所有力气。 “……没被人撞见吧?” 澜低着头,目光如同被烫伤般死死锁在你衣袍那片刺眼的湿痕上,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烧红的炭块。 方才眼中那焚毁理智的暴戾与毁灭欲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手足无措的笨拙。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指尖下意识地伸向那片濡湿,似乎想徒劳地抹去这触目惊心的罪证,却在即将触碰到缎面时猛地缩回。 “属下……看过了。”他伸出手,想托住你颤抖的身体,却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又触电般收回,那份想触碰又不敢的珍视与惶恐几乎要将他自己撕裂。 “今夜御湖这边,值守的侍卫被属下引去了西廊听雨轩那边,一时半刻没人靠近。”他补充道,试图让你安心。 他弯腰将你打横抱起,手臂竟罕见地晃了一下。方才与暃那惊心动魄的对视,如同抽走了他脊梁里那根支撑的硬骨,脚步落在地上带着虚浮的沉重。 “是我失控了……主上……” 他的声音哽住,guntang的湿意沾湿了你的皮肤,“主上要罚便罚,属下都认。” 你揪着他的领口,指腹下是他颈间黏腻guntang的汗珠。听着他的忏悔,看着他眼中破碎的光,那点被冒犯的羞恼和怒气,竟奇异地顺着微凉的晚风,一点点散了。 “罚你?”你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指尖重重戳了戳他紧绷的肩胛,“罚得你明天爬不起床,浑身骨头散架,谁来护着我应付那心思叵测的三皇子?谁来替我挡开那些明枪暗箭、盯着鹿家虎视眈眈的眼睛?” 澜猛地抬起头,眼底先是布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仿佛听到了最不可能的话语。 “主上……不怪我?”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怪你有什么用?”你瞪他一眼,那嗔怪里却没了火气,反而泄露出连自己都无奈的软弱。 衣袍脏了尚能更换遮掩,若真被人撞破这滔天丑事,那才是万劫不复的塌天之祸。 “别傻站着了,赶紧找个地方,把这身上弄干净……宫宴那边,还得回去应付……” 你必须回去,若无故消失太久,只会引来更多猜疑。 话音未落,后颈便被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扣住。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下来,这一次,没有了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只有小心翼翼的探索。温热的舌尖带着赎罪般的虔诚,一遍遍轻柔地抚过你方才被他失控咬破的唇瓣,每一个细微的触碰都饱含着无声的歉意与深深的恐惧。 当你整理好仪容,回到那依旧灯火通明的宴席时,殿内高燃的红烛已烧得只剩下半截。 暃依然端坐在原位,他周身的气息却与离开时截然不同。 他换了一身衣服,月白的锦袍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硬弓,透着煞气。他面前那尊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酒杯已经空了,可修长有力的指节却依旧捏着纤细的杯脚,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冰凉的玉石捏出裂痕。 席间的喧闹并未停歇,有人在高谈阔论边关轶事,贵族们仍在推杯换盏。可暃的眼皮甚至都未曾抬一下,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面前案几上早已凉透的珍馐残羹上,整个人如同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将周遭的暖意与热闹都隔绝开来。 你强作镇定,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你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缓缓坐下,几乎是同一时刻,暃抬起了眼。 “鹿将军,”他的声音异常平稳,“今夜御湖的荷花开得想必是极好的?竟有如此魔力,勾得鹿将军流连忘返,差点就回不来了。”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咬得极轻,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射过来,刺向你最敏感的神经。 他看见了! 这个认知让你捏着酒杯的手指猛地一紧,澄澈的酒液泼溅而出,液体落在你腕间细腻的肌肤上,寒意瞬间顺着血管直窜心口,冻得你浑身一激灵。 你慌忙低下头,抽出丝帕,佯装擦拭腕间的酒渍,指尖却抖得不成样子。 方才湖心亭中的一幕幕——澜带着毁灭气息的吻、你在他的撞击下发出的呻吟、荷叶在夜风中慌乱的沙沙声,还有……还有那黑暗中几乎要将人灵魂都洞穿的视线——如同失控的奔马,疯狂地冲撞进脑海。 他看见了!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顺着脊柱急速蔓延至后颈,冻得你指尖都失去了知觉:被这位皇子、你名义上的未婚夫婿撞破这等足以让鹿家万劫不复、让你和澜死无葬身之地的私情,若是他存心宣扬出去……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你根本不敢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只将头埋得更低,强装镇定:“湖边风凉,夜色甚美。臣一时贪看,故而……耽误了些时辰。” 这解释连你自己都觉得无力。 暃没有立刻接话,殿内只剩下远处模糊的丝竹声和近旁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冰珠骤然砸落在玉盘之上,清脆、冰冷。 “风,是凉。”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侍女刚刚为他重新斟满的酒杯,动作优雅地仰头,喉结在烛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空杯被他轻轻放回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你与他死寂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他的目光终于抬起,落在你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割裂空气:“就怕有些人,被那凉风吹得久了,把心也吹得野了,忘了自己……究竟该站在什么位置。” “自己的位置”—— 这是警告,更是威胁。 你猛地抬起头,直直撞进他的眼底。 那里常见的玩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暃眼神里的愤怒、不甘、以及被背叛的刺痛清晰可见,让你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仅看到了,而且被深深触怒了,这怒火源于未婚夫尊严的被挑战,或许……还夹杂着其他更复杂难言的情绪。 那一刻,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后颈的汗毛倒竖,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灭顶的恐惧让你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绝望之中,一丝微弱又不合时宜的的直觉悄然浮现——他眼底那翻涌的怒涛之下,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东西,像是被强行压抑的执拗,混杂着不甘与愤怒的……隐忍? 就像方才在湖边,他明明可以当场发作,将你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却选择了转身,隐没于更深的黑暗。 包括此刻,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只是用这种只有你们二人能懂的方式试探,而非直接撕破脸皮。 这让你在恐惧中燃起一个奇异的想法——他或许不会说出去? 但这希望本身也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宫宴剩下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你端坐在席位上,脊背挺得笔直,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可耳中那悠扬的乐声却变得无比刺耳,如同钝锯在切割神经;鼻端萦绕的酒气与暖香也化作了令人作呕的秽物,直冲脑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皇帝带着笑意,垂询你宛陵战事的细节时,你的声音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飘忽和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你眼角的余光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瞥向暃的方向——看他沉默地一杯接一杯饮尽杯中酒;看他修长的指节在案几上轻轻敲击,那“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你心上;看他偶尔抬起眼帘,目光扫过你强装镇定的脸庞时,那毫不掩饰的威胁。 每一次目光的交汇,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脚下是粉身碎骨的绝境,让你心惊rou跳,冷汗涔涔。偏又要在脸上挤出得体的笑,应付着那些依旧络绎不绝前来敬酒、攀谈的勋贵与朝臣,每一句客套话都说得无比艰难,如同酷刑。 直到御座上的帝王终于带着倦意起身离席,这场漫长的痛苦才终于宣告结束。你几乎虚脱,强撑着最后力气随众人起身行礼。 你随着如释重负的人流缓缓向外移动,沉重的宫装裙摆拖曳过金砖地面,脚步如同踩在松软的云端,找不到着力点,全靠意志支撑。 当你终于踏出太和殿那高大沉重的朱漆镶金殿门,深秋凛冽的夜风猛地扑打在脸上,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虚软。 宫门口,侍卫恭敬地递上你的披风,低声请示:“将军,是否即刻回府?” 你顿住了脚步,忍不住缓缓转过身,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心绪,望向身后那片在沉沉夜色中铺展开来的庞大宫殿群。 白日里金碧辉煌宫殿,此刻只剩下模糊而森然的轮廓。琉璃瓦在冷月的映照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如同狰狞的兽爪,刺破墨蓝的苍穹。数不清的回廊殿宇在黑暗中勾勒出曲折幽深的线条,檐牙高啄,如同巨兽口中森然的利齿。 喧嚣与辉煌褪尽后,只剩下吞噬一切的黑暗,散发出深不可测的诡谲。 “……回去吧。” 你艰难地收回目光,声音里带着疲惫与苍凉